第一百四十章进退之间

　　接到电话的时候，陆凯文正在一个安静的会议氛围中走神。

　　陆凯文心不在焉地听着苏晴关于资产评估和上市筹备工作的汇报，女孩子的声音让他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抵触。他似乎有意无意地要屏蔽掉来自这个女孩子的声音。

　　自从女孩子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地袒露自己的野心，那种没有丝毫愧疚的坦然和平淡让自己在产生挫折的同时，厌恶也在慢慢滋生。

　　一个玩弄感情的女孩子无法让人怜惜。一个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能游戏的女孩子更让自己厌恶。

　　女孩子以前表现出来的独立、坚强和洒脱只能让陆凯文在厌恶感涌上来的时候作为冲淡这种恶感的回忆，可是这些回忆更多的时候更像是讽刺。

　　这些讽刺是对自己自尊的挑战，是对自己的挫折感的不断提醒。

　　自己似乎不能对这个女孩子做什么，能做的就是刻意忽视这个依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和面容，刻意屏蔽她的声音。

　　这种似乎是自欺欺人的做法有些滑稽，但这样的滑稽可以迅速麻木自己的神经。

　　让陆凯文无法集中注意力的不只是对女孩的抵触和刻意的忽视，还有一个原因让他不得不分神。

　　他在等待大洋彼岸的消息。等待他们对自己的建议的反应。

　　自己一直在犹豫中徘徊，自己一直坚信美国的华尔街正在面临一次巨大的危机。

　　可是自己一直没有把自己的担心告诉美国的公司总部。

　　自己已经不再是四年前那个冲动的青年，自己宁可让自己在担心中煎熬也不能把没有把握的预测提前告诉任何人。因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个体，自己是一群人的领袖。

　　在一个企业中，领袖的气质有时比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还重要，人们或许能够接受危机中产生的损失，只要他们相信自己的领袖，他们就能跟着自己的领袖去挽回损失甚至创造更大的辉煌。但是人们绝不接受让他们没有信心的领袖。

　　陆凯文在有意无意地树立自己的领袖气质，尤其是在危机来临的时候。他在等待这样的机会。甚至期待这样的机会。

　　四年没有在公司出现，陆凯文没有把握能够掌控远在美国的母公司。尽管自己用不断正确的决策引导着那个公司走在胜利的轨道上，尽管有程梦秋这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实现自己的决策。可是这样的遥控毕竟会让自己和公司的全体股东产生疏远和隔阂。

　　怎么办？只有一次重大的危机才能让所有人意识到自己这个领袖的作用。自己要在精神上成为公司的绝对主宰。

　　陆凯文一直耐心地等待这个机会，一直在越来越强烈的对危机的嗅觉中煎熬。

　　直到三天前他接到了远在华尔街担任交易员的同学通报的最新情况。股市的大鳄们已经开始纷纷行动。甚至巴菲特也开始转向黄金交易。

　　陆凯文知道，这些巨鳄开始挤泡沫了。股市剩下的将会是五花八门的金融衍生品促生的垃圾。

　　金融极度繁荣和疯狂后的脆弱即将出现。

　　陆凯文毫不犹豫地出手了，他给程梦秋和几个主要股东分别发出了措辞急切、不容置疑的决策建议。内容只有一个，把几年来出售美点集团餐饮分店后投放在华尔街的资金尽量抽离。抽离后的资金不得再次进场，只是静观其变。

　　发完建议的陆凯文能做的就是等待。

　　他没有采用命令的型式，因为他要观察。观察自己的威信，观察所有股东包括程老的反应。

　　经过这一次的剧烈震动，要么就是自己成为公司的神，要么就是公司的分裂。

　　只要公司股东不接受自己的建议，或者应对的节奏稍有犹豫，自己就会按照自己的时间表独自行动。那样一来，公司就将陷入分裂。母亲传承给自己的公司将不复存在。

　　陆凯文在等待，这注定是一次不露声色的等待。注定是一次赌博式的等待。

　　陆凯文有着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每拖延一秒，自己对公司股东就增加一份担心和一份失望。

　　他不希望最坏的情况出现，公司分裂和股市危机提前爆发都会让自己陷入进退失据的境地。

　　自己一直对宁飞扬有着悠闲的心态，他甚至希望这个报复的过程能够长一些，那样的话可以让自己产生戏弄对手的优越感。这一切有一个前提，自己必须保持优越的心态。避免和宁飞扬两败俱伤的结局。

　　所有的一切应该很快见分晓了。

　　手机铃声划破了会议室的严肃的气氛。人们纷纷顺着手机铃音的方向露出诧异的表情。在他们的印象里，这样的疏忽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人身上。

　　陆凯文是最后一个对手机铃声做出反应的人。

　　他瞥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泛起并很快蔓延全身。

　　陆凯文站起来对着众人示意了一下，他快速地离开了会议室。

　　众人对陆凯文的一系列动作都抱着一种好奇。这个年轻的副总一贯是在开会前就拿出手机并关机，所以众人也纷纷模仿他的动作并形成了会议前关机的习惯。

　　如今，这个年轻人自己打破了这个惯例。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宁飞扬没有太多的埋怨，他只有淡淡的歉疚。

　　自己利用自己的权力不光彩地把这个小友暂时闲置起来。

　　也许这是陆凯文的一次无声的抗议吧。

　　歉疚和骄傲纠结中的宁飞扬只是示意汇报继续。

　　苏晴被陆凯文失态的举动搅动了心绪，她有了突然的自责。

　　自己那样无耻的自述是否深深伤害了这个骄傲的王子？还是他有了妹妹的消息？

　　直到旁边的魏锦程轻声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苏晴才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过来。

　　站在走廊上倾听电话的陆凯文不停地点着头，他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笑容。

　　挂断电话的陆凯文没有急于回到办公室，他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在这里他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

　　视野所及可以看到摩肩接踵的人流和川流不息的车流。可以看到一处处繁忙的建设工地。

　　为了迎接奥运会，S市犹如一个大工地。到处是忙碌，处处是繁忙。

　　“我终于可以放心了，终于可以融入这里了。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这里即将成为投资的乐土。妈妈，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我已经把您的事业扩大了几倍，将来可以扩大十倍，几十倍。我实现了您的愿望，我回到了这片土地，我把您的事业带回来了。为我祝福吧，让我实现您的全部愿望。让我找到您的最爱，找到我们共同的珍宝。”陆凯文张开双臂迎接着骄阳，他的心胸在此时彻底敞开，每一条毛孔都释放着澎湃的激情。

　　也正是在此刻，他彻底抹去了那个女孩带给自己的沮丧和挫折，彻底弥合了内心深处受到的伤害。

　　他终于可以重新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专注于自己的计划，专注于自己的漫长的寻找之旅。

　　重生的轻松让他焕发神采，成功的喜悦让他可以更加高傲。

　　经历了一次进退之间的他变得更加从容。这样的进退对他而言不仅是事业上的进退，也是感情上的进退。

　　一次蜕变意味着一次成熟，他得以用从容的心态中接受了一次洗礼。

　　一次珍贵的洗礼。一次人生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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