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爱不需要自尊

　　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只有完成一件任务后的慵懒。苏晴几乎是斜躺在后座上伴着音乐小憩。

　　陆凯文不时从镜子里观察着后座上的女孩。脑海中那个曾经躺在自己身边的肆无忌惮酣眠的女孩更加映衬了此时女孩子的憔悴。

　　但愿这种憔悴是因为那个让人艳羡的男人而不是因为自己。但愿自己的暗示能够把那个男孩的心拉回来。

　　经历了一次安静而诡异的见面，自己对男女间的情事有了新的认识。

　　有时付出就是一种收获。是成长的经历。自己要感谢后座上的女孩，要感谢这份随时可能失去的感情。

　　女孩可能只是自己人生中一次偶然的情感邂逅，但注定她会是自己一生都会铭记的情感导师。

　　自己西方人的率性正在随着这次情感波折迅速消逝，自己东方人的感性正在随着这次情感邂逅迅速变得丰满。

　　感谢这个女孩，她让自己真正开始融入这片土地。自己不会再孤独。

　　不舍的情绪涌上来，只有拼命压下去。这是情感的挣扎。

　　苏晴的小区就在眼前，陆凯文小心翼翼地熄了火。他在黑暗里转头凝视小憩中的女孩。

　　也许这将是自己和这个女孩最后一次距离如此至今的凝视。

　　苏晴睁开眼，黑暗里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让她迅速清醒。

　　坐起来，摘下脖颈上的项链。递出去。

　　“谢谢你。谢谢你的配合。我们真正两清了。”苏晴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平淡。

　　陆凯文有些犹豫地抓住了递过来的项链。

　　“苏晴。我。。。我不知这么说是否合适？。。。我想给你一些补偿，能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样的补偿吗？”陆凯文的迟疑渐渐转为迫切。

　　黑暗中苏晴盯着那双泛着光亮的眸子，她在抓住机会把这样的眸子印在记忆里。

　　沉默让黑暗的车厢内变得压抑。

　　“不要让我鄙视你。不要再让我发现你灵魂内深藏的虚伪。这会让我觉得自己都恶心自己。我的陆总，收回你的施舍。还给我一点自尊。记住，如果下次你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请给对方一个完整的过程。给对方留下完整的自尊。再见。”苏晴的语气陡然轻松起来，她开门下车的动作也变得异常轻盈。

　　看着小区大门外滞留了很久的车终于离开，苏晴从花坛后转出来。她轻抚着胸脯，心中郁积的怨气此刻才有机会敞开发泄。

　　“人走了，项链也不见了。戏可以收场了吧。”后面飘来的声音让苏晴本来变得柔软的身体瞬间又变得冰冷僵硬。

　　她没有转身，她要努力调整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你。。你为什么还要来？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苏晴让声音尽量冷漠。

　　“不要再演戏了，我们都是蹩脚的演员。真实不是靠演戏来展示的。你们不是恋人，我们也不是陌生人。我不会放弃的。我们才是真实。”李晓白的声音越来越轻松和柔和。

　　他走进的脚步也越来越轻快。

　　“站住。别过来。”苏晴几乎喊起来。

　　李晓白的脚步戛然而止。他听出了苏晴声音里的痛苦和决然。

　　“你需要真实吗？好，我告诉你。只是不要走过来，不要面对我。那样我会失去述说真实的勇气。”苏晴的声音重新转为平淡。尽管如此，在寂静的春夜里依然显得清晰和悠远。

　　“好，告诉我。我再听你一次。”李晓白很坚定。他有些愤怒。这样的事情一再出现在自己和这个女孩中间，他不得不愤怒。他也有自尊，他不能等待。

　　“晓白。我不愿再面对你。再拥有你对我的呵护。请放我离开吧。”苏晴对着春夜里的微风倾吐自己的心声。

　　“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我不会放弃。那是对我自己的否定。是对我自己的侮辱。”李晓白对着近在咫尺的倩影倾吐自己的不解和怨尤。

　　苏晴没有回答，她的身体有些轻微的抖动。

　　“说吧。我已经不是一个经不起打击的毛头小伙了。你给了我太多的经历了。”李晓白的语气里增加了一丝明显的自嘲。

　　苏晴渐渐坚定，李晓白的自嘲让她越来越坚定。

　　“晓白。我真的无法再面对你的感情。因为我再也不配了。刚才那个人你见到了。我没有欺骗你。他和我做了一笔交易，我把身体献给了他。我已经是一个女人了。你明白吗？我已经是一个女人了。”苏晴的牙咬得越来越紧。声音越来越坚定。情绪也越来越轻松。

　　李晓白咀嚼着女孩的话，他的脸色变化着。

　　沉寂再一次把两个年轻人紧紧裹住。空气让人窒息。

　　李晓白的脸色渐渐缓和，握紧的拳头也渐渐放松。几度张开又闭紧的嘴唇终于张开。

　　“苏晴。我明白了。既然是交易，我就可以理解为你们并不爱对方。我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你在我心中还是原来那个苏晴。这样可以吗？”李晓白有了一种重生的严肃和认真。

　　苏晴苦笑了一下。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身后这个男人。

　　“晓白，谢谢你这么想。可是我真的无法面对你了。以前你给我的呵护让我觉得累，可是我有着淡淡的幸福。现在再拥有这种呵护，就已经不是幸福，而是一种羞耻，一种深深的负疚感了。放手吧，追求你的幸福。我会为你祝福的。”苏晴也有了重生的轻松。

　　“你认为我会因为这个理由放手吧。我的爱就那么经不起考验吗？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世俗的人吗？请不要侮辱我。”李晓白的愤怒又重新渐渐填满。他的愤怒中夹杂了失望。

　　苏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为这样的残忍感到疲惫和无奈。

　　“晓白。你为什么要逼我。我告诉你我此刻最真实的内心。你可以尽情鄙视我，只要你能够离开。我的内心是我无法改变的残酷，我爱那个给了我羞辱的男人。不要以为这是为了推开你而编造的谎言，它是正在发生的事实。我是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所以我无法再面对你。晓白，离开我，去寻找真正属于你伴侣吧。你在我身上耽误的时间太多了。我再也承受不起了。”苏晴闭上了眼，仿佛面前就是那个受伤的男人。

　　李晓白感觉到了顺着血管游动的冰冷。

　　寂静的夜晚，温暖的春风拂过，一切都让安静更加浓重。

　　“他爱你吗？我的印象中他珍惜你，可是那还不是爱。他在试图把你推给我。这怎么解释？”李晓白恢复了一些力气，陆凯文那满含深意的的语气和神情此时变得异常清晰。

　　苏晴内心的叹息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这就是我更加无法面对你的理由，我在犯贱。我在用自己不齿的犯贱伤害你。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如果再面对你，我不会原谅自己的行为。在我答应交易之前，我的脑海里没有你，我却想到了他，想到了他是我能够接受的人。对不起，请离开我这个不值得你留恋的人。”苏晴的犹豫在渐渐远离。

　　“我明白了。苏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要的是真实，但绝不是这样的真实。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可以离开，你要自己保重。”李晓白的声音随着他沉重的脚步渐渐渐远。

　　泪终于淌下来。春夜的风让泪水很快变成淡淡的痕迹。

　　苏晴狠狠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卧室方向，她下了决心。

　　苏晴一头扎进了黑暗里。

　　苏晴终于站到了一扇门前，凭着记忆，她能找到这里，这扇门她可以确认没有错误。

　　狠狠地按下门铃，她在焦躁中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门打开，陆凯文有些尴尬和惊异的脸庞出现在苏晴的眼前。

　　苏晴挥出了积聚全身力气的手。

　　一声震耳的响亮让走廊里回荡着余音。

　　陆凯文的脸被带向了一侧。血红的掌印泛起。

　　眼前冒起了闪烁的星星，耳膜红红作响。意识短暂模糊。

　　陆凯文晃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他的身体却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他的拳头本能地挥出。

　　“打我？你这个人渣。”一声清脆的女声让陆凯文的意识重新回到脑海。

　　拳头停在了女孩的眼前。

　　“打呀，你这个人渣。我要告诉你，你可以玩弄别人，可是你不能剥夺一个人的自尊，更不能让无辜的人受伤害。不要以为你比别人优越，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类。”苏晴无所顾忌地宣泄着自己的焦躁。

　　陆凯文快速收回了自己悬在空中的拳头。

　　“对不起。苏晴。”陆凯文很快明白了过来。

　　又是一声清扬的脆响打断了陆凯文的道歉。

　　这一次陆凯文没有坐本能的反应。他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感。那是一个落在同一个位置的手印。

　　“你的道歉还不如这个巴掌实惠。王八蛋，滚出我的生活。让我做回我自己。”女孩在一串愤怒的骂声中跑开。

　　一连串的变故像是一场梦，只有脸庞火辣辣的燃烧在提醒着自己，这是一场瞬间发生的真实。

　　那个女孩已经离去，已经离开了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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