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人约黄昏后

刚入夜，高仲熙驾马回到宫里，行至无逸殿的门口，一个小太监冒冒失失的拦住了他的去路，回禀说：皇后有急事召见，高仲熙换了一套紫色常服，匆匆前往慈仁殿。

“孩儿给母后请安。”高仲熙见到皇后毕恭毕敬的拱手施礼。

皇后走到高仲熙的身旁，围着他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只见他穿着一件紫色直襟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紫色祥云宽边锦带，黑发束起一顶小金冠固定着，炯炯有神的眼睛、高挺笔直的鼻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仿佛所有的优点恰到好处的搭配在一起，使得他帅气得无可挑剔。

高仲熙被皇后的这番打量弄的心里头有些发毛，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尴尬的问道：“母后，您为什么这样看着孩儿，是孩儿的脸花了吗？”

皇后牵起高仲熙的手，柔声的问：“青雀，都过去这些天了，你跟杜家小姐的事，怎么样了，本宫也没听你再提起？是不是你又改主意了？老祖宗跟皇上可是跟本宫打听好几回了。”

“母后，孩儿并未曾改变主意，只不过……”高仲熙想到连日来送过去的信笺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心中也着实苦闷，想直接找上门，可又不知该怎么说，所以一直拖着。

“你啊！”皇后见高仲熙欲言又止，心下猜的了几分，她手指点了一下高仲熙的额头，笑着说：“青雀，别说母后不帮你，今夜是法觉寺佛祖重塑金身开光，本宫听闻杜家小姐会去寺中还愿。”

“孩儿多谢母后成全！”高仲熙欣喜不已，着急忙慌的带着小德子往宫外赶。

佛祖重塑金身开光对崇尚佛法的大周百姓来说是一个神圣的日子，许多小商贩抓准时机，在法觉寺附近支摊做起了买卖，为方便百姓出游，皇帝下旨取消夜禁，京都的西直门打开，任由百姓随兴而游。

西直门通往法觉寺的道路两旁挂着各式莲花灯，都中百姓人人手持莲花灯，往法觉寺这边赶。京都人口多达数十万，几乎数十万盏莲花灯于一夜之间绽放，璀璨耀眼，刹那间京都犹如火城一般，繁华非凡。

高仲熙赶到西直门的时候，天色已是昏暗，街道上顽皮的孩童提着莲花灯，欢呼雀跃，闯来闯去，偶尔还会瞧见几个孩童偷偷的点燃烟花玩，烟花绽放的同时，引来街上众人的惊叫声声，使得坊市间平添了几分纯真的喧闹。

“王爷，这儿这么多人，我们上哪儿找杜小姐？”小德子瞧着人山人海的架势，有些犯糊涂，挠了挠头。

高仲熙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自信的说：“呆子，你没有看到这人流都往法觉寺走吗，本王只要到法觉寺里等，就一定可以见到她。”

“王爷高见，咱们就去法觉寺里守株待兔。”

高仲熙‘唰’的一声收起折扇，敲打了一下小德子的脑袋，带着嗔怪的语气说：“小德子，为什么每回听你说这拍马屁的话，总觉得那么别扭，守株待兔？亏你想的出来，你知道这词的意义吗？”

小德子自知说错话了，低下头不敢再多言，默默的跟在高仲熙的身后，朝着法觉寺的方向而去。

法觉寺的大雄宝殿挤满了人，高仲熙绕开了人群走进了观音殿，虔诚的上着香，他刚要起身时，听着脚步声，回望过去，咋见之下，不由得呆立当场。

他见杜绮儿穿着件天蓝色花边轻纱的衣衫，白色的百褶裙与之相呼应。她乌黑的头发，挽着发髻，髻上戴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走动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刹那间，那些装饰沦落为了主人家美艳的陪衬。

杜绮儿白净的脸颊，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羞涩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站在那儿，端庄高贵，文静优雅。纯纯的，嫩嫩的，如同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杜绮儿虔诚的跪在观音菩萨面前，双手合十，嘴里嘟囔了几句，她拿起了插满签的竹筒，不断从签筒里面传出‘唰唰唰’的声音。高仲熙也拿起签筒摇动了起来，“啪”的一声，两支竹签，同时掉落在地，两人来到解签处。

他俩同时把竹签递给了老和尚严肃，四目相对之时，高仲熙嘴角泛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轻声道：“有缘千里一线牵，无缘对面不相逢，绮儿，你们在此相遇，道是无缘还是有缘？”说罢，他做了一个相请的姿势，把解签位让给了她。

老和尚先接下了杜绮儿递过去的签，双手合十，施礼问道：“一十九卦，敢问施主想求的是什么？”

杜绮儿见高仲熙在旁，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会儿，轻声答道：“姻缘！”

高仲熙听到她这话一出口，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姻缘？她怎么会求姻缘签。难道她对自己的心意还存在疑虑吗？

老和尚拿出签文，振振有词的念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施主，此签乃是中平签！悉心照顾花儿，惟为何，明明作对之，中途夭折。无心插下柳，却枝叶蓬勃发芽，施主，婚姻亦是如此，有时不可强求之。”

杜绮儿闻言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其中的寓意，她无奈的低下头，默声不语。她的神情高仲熙看在眼里，他把自己的签递给了老和尚。

“第三十二卦，敢问施主所求为何？”

“姻缘。”高仲熙不假思索的回答。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上吉签，春风一动，竹叶之摇晃，沙沙作响，啻可听道金佩在响，月日一日日的去也，花影见了，心底下，疑玉人来，由此可知，老衲恭喜施主好事将近。”老和尚不疾不徐的说着。

“承蒙法师贵言。”高仲熙看着杜绮儿，只见她一脸的哀怨，心里也有一种莫名的失落，犹豫着开口邀请道：“杜小姐，可否赏脸陪在下一同去庙会游玩？”

征得杜绮儿同意后，高仲熙雇了一辆马车，两人各怀心事同坐在马车里，那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高仲熙撩开帘子，看着外头热闹非凡，笑着开口说：“想不到佛祖重塑金身开光日，尽然如此热闹。”

“恩！”杜绮儿也撩开帘子，往外张望着，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庙会，永远是最热闹的，街道两旁，有些小商摆地摊贩在卖东西，有人些卖艺，各式各样的小吃摊位，各种小点心，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京都的老百姓估计是全城出动，庙里，香火鼎盛，庙外，人潮涌来。各类人挤来挤去，马车没行多远就被堵在了半道。

高仲熙显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问：“这儿人太多了，要不要我们下去走吧？”

杜绮儿本无心游玩，又恐扰了高仲熙的雅兴，她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下了马车，高仲熙牵着杜绮儿的手，将其护在了身后，替她挡着拥挤的人群。

杜绮儿几乎与高仲熙零距离的接触，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不知为何她的心如鹿撞，先前抵触抗拒的心思顷刻间荡然无存。

高仲熙牵着杜绮儿避开人群，绕到街角处歇脚，两人尴尬无语之时，他们身边来了一对卖馄饨的老夫妻，憨憨厚厚的，老汉挑着重重的担子，左右徘徊，两人对人潮张望着，不知所措，脸上露出了无奈的样子。

“哎，还是来晚了，我看是挤不过去了！这馄饨不比其他买卖，这又是火，又是汤汁的，万一伤着人就不好了，老婆子，要不今晚我们就这儿支摊吧？”

老太婆瞪了老头子一眼，责怪的说：“这都怪你，要不是你贪杯，我们也不会来晚了！”

闻得此言，老爷子赶忙作揖施礼，一脸求饶。

杜绮儿一脸羡慕的望着他们，心想若能如他们一样，能快活的相伴相守到老，此生无憾矣。

“相伴相守到老，真是不易，绮儿，我倒是有些羡慕这两位老人了。”高仲熙看着那对恩爱老夫妻，又望了眼杜绮儿，笑着说：“闻着馄饨香，我还真有些饿了，绮儿，陪我吃一碗馄饨再回去吧？”

老汉见自己的买卖开张了，心中得意，笑逐颜开，打开锅盖，下了十几只馄饨，不一会，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就端到他俩的跟前。

杜绮儿从未站在街边吃过东西，端着滚烫的碗，面露为难之色，高仲熙把自己那碗放在馄饨担子上，笑着接过她的碗，细心的用汤匙盛了一个馄饨，吹了吹，待其凉一些了，他直接把馄饨凑到了杜绮儿的嘴边。

杜绮儿在高仲熙的期许下，她犹豫的张开嘴，轻咬了一口，那股肉末的柔嫩以及鸡汤的香味在口中弥漫了开来，可以说这味道别有一番滋味。

“真好吃！”杜绮儿说着，她不好意思的接过汤匙，一口把剩下的半个馄饨吃进了嘴里。

高仲熙会心一笑，端着碗，问老汉又多拿了汤匙，毫不顾忌的跟她同吃一碗馄饨。

老太婆拉了下老汉的衣袖，笑着低声说：“老头，你瞧他们小夫妻可真是恩爱！”

杜绮儿满脸通红，不时偷偷向高仲熙瞄了几眼，只见他正深情的看着自己，目光中深孕情意。

正当他俩你侬我侬吃馄饨之时，高仲熙瞧见人群纷纷向护城河那边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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