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我叫李若初，是当朝长公主。

我的母妃是当今最受宠的丽嫔，她舞技独步天下，外表美艳绝伦，就连性情也温柔又善解人意，是以自我记事起母妃便盛宠不衰，连带着外祖一家也鸡犬升天。当然，这只是表面。

事实上，母亲只有在父皇在的时候才会变得温柔文静，一但父皇离开，她就会立刻变一副面孔。如果父皇今日去了别人宫里，她更是会不停的摔东西，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内人。这个时候我就会自己一个人待在角落或者偷偷跑出去找奶娘，因为一但我发出一点声响，她就会像画本子里的罗刹鬼一样，把怒气全都撒在我身上。

我幼时身体不好，据奶娘说是因为我才八个月大时因为父皇一个月都没有见母妃，母妃盛怒之下把年幼的我扔到屋外，那是正是三九酷寒，直到我的哭声都渐渐微弱才把我抱回来。回来后我就发起了高烧，母妃赶紧派人去请父皇，父皇果不其然来了，从此之后母妃重获圣宠，我也在太医院的太医们拼尽全力的救治下活了过来，只不过从此落下了病根，身体便不大好了。

我四岁的时候大抵是因为父皇已经腻味了母妃那些争宠的小手段，又有半个月不来母妃宫中了。这次母妃冷静了许多，恰好内时是初春，宫中举办了宴席，她便带着我一同赴宴。

然后在众人行至湖边时突然将我推了下去，虽然初春的湖水已经化开，但依旧冰冷刺骨，我不会凫水，只能不停的挣扎，直到意识模糊，眼前一点点黑暗下去，耳边好像有母妃的呼喊和父皇震怒的声音，但我都听不太清了“我要死了吗？”我就这么想着，眼前终于一片黑暗，陷入了昏迷。

醒来后已经过去七日了，据说这件事最后安在刚进宫的一个小贵人身上了，这小贵人已经被处死，就连她的父兄也被连累，父皇为了补偿我和我母妃，日日都来看我们。看着母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突然觉得很累很荒谬——为了一个人的宠爱，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嫁祸他人草菅人命，这真的值得吗？

我这么想着，下意识也就问出了口，问出口后我才觉出不妥，我生怕她一气之下又要拿我泄愤，赶忙想向她请罪，谁知道她突然轻笑一声，问我：“我的儿，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给你其名为若初吗？是因为我希望我和皇上可以一如当初。那你觉得，我爱你父皇吗？”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一个四岁的孩子爱不爱的问题，因为我并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我还是凭着仅有的认识回答道：“爱”她突然仰头大笑，直到笑出眼泪来都停不下来。我不懂她在笑什么，只能站在一旁干看着她。

她笑够了，停下来，示意我到她身边来，她蹲下身子抚摸着我的脸道：“我的孩子啊，我与你父皇之间不能用爱这种东西来衡量的。他贪图我的美色，沉溺于我的温柔；而我则看中他皇帝的身份。你娘我从幼时起就以美貌闻名，多少男子拜倒在我裙下。我原以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能有何不同，现在看来不过尔尔。所以娘今天就告诉你一个道理，这天下都是一群凡夫俗子，你可以喜欢他们玩弄他们，但绝对不可以动真心”

我不明白，既然她不爱父皇，那为什么每次父皇去别人宫中她都会嫉妒的发疯？我问了出来，她愣了一下，手指将我两鬓的碎发拨到耳后，然后对我说：“这就是娘要告诉你的第二个道理，你的东西，你不要了那都是你的，别人想碰，门都没有。听懂了吗？”我当时虽然只有四岁听的半懂不懂，却也知道这话有大不敬的成分。

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我赶忙点头应是，她笑了起来，我从没见她笑得这么好看过，但是紧接着她就扭过头让奶娘把我抱走了。

不久后她诊出了喜脉，父皇很高兴，几乎日日过来看她。我和

她之间也风平浪静，直到她生产那日。

因为胎儿过大导致难产，她生了一天一夜，我站在产房外听着她痛苦的声音，第一次意识到女子生产竟然如此艰难。后来胎儿虽然出来了，却因为时间过长早已死去，内个孩子的尸体我还去看过，是个男婴。而她也因为承受不住打击大出血去世了。

从此我就对生育有了莫名的恐惧。

她去世后我被抱到皇后膝下。皇后一直对我不咸不淡，不苛待也不关心，我也曾试过讨好她或者故意惹出祸事来引起她的注意，但都无济于事。讨好她，她只会告诉我下次别这么做了；惹祸她也不会与我多讲，而是会让人把我带到一间小黑屋里关上几个时辰。期间任我怎么敲门哭喊都无济于事。渐渐的我也就不再做这些无用功了，性子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我十岁那年，玄清观观主入宫，我隔着屏风偷偷的看他们在聊什么。我听见内个留着胡子的人说我这一生命途多舛，恐累及身边人，要带我去山中清修。我看到我的父皇没有多想，摆了摆手就答应了，紧接着他们便要出门，我赶紧跑回了自己的寑殿。

后来我就到了玄清观。出乎意料的是这里还有一群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他们中最大的，也是他们的老大哥——郑烨，也才十二岁。他们由这里的其他道长统一教学诗书礼易，骑射武功等。

而我则拜观主为师，由他亲自教导我。但他教我的也不是黄老之术，而是纵横谋略，排兵布阵等。我疑惑他为什么要教我这些，毕竟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他说：“因为为师算出你身负皇朝气运，是真龙天女，所以特意前来助你。包括内些孩子，他们将来会进入前朝与后宫各地，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

彼时我已经不是毫无城府的小孩子了，听到他的这些话我几乎立马打了个寒颤——如果真像他说的内样，那整个王朝岂不是被这些人腐蚀的千疮百孔了？他哪是要助我，不过是让我当个傀儡罢了！毕竟我既无外家势力，又没有父皇的宠爱，就连母妃都已经去世。

但冷静下来后，我心中突然奇异的燃起了一团火焰：他们利用我，我又何尝不可以利用他们呢？人人都觉得我软弱可欺，那我不若将计就计。

想通这一点后我便开始着手在观中培养自己的势力。首当其冲的拉拢对象肯定是这群孩子的头头——郑烨。

在一日我看见他咬着笔头对着一张纸苦思冥想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向他走去，对他说：“如果你有什么课业不会的，可以问我”他眼前一亮，紧接着又皱起眉头问我：“你为什么帮我？”我微微歪头，对他说：“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呀”

他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好败下阵来把纸那给我看。做完上面的课业后他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大的戒心了，我对他说以后有不会的题都可以来问我，但是你一定要来找我玩哦。他点头应好。

后来的日子里我们渐渐熟悉，因为他年龄最大，观里的孩子们都叫他哥哥。我也跟着他们叫，整个观中每天都是喊“哥”的叫声，像个养鸡场。内段时光过得轻松愉快，如梦似幻。转眼六年过去，他要去参军了，临走时我们约定好再见，却不想再见就在两年后，那是他是御林军统领，我是清仪公主，儿时的情意好像悄悄消失了。

我回宫的前一天晚上，师父把我叫到他的院中，给了我一张纸，上面是他们在各地的暗线与人马，要求我一晚上记熟。并告诉我我此次回宫的目的是林家，因为林家势大，皇帝驾崩后依照林家的权势，皇后肯定是要扶持一个傀儡垂帘听政的，会成为我们的阻碍，所以重创林家，如断皇后一臂。而重创林家就从兴庆伯的独子，定远侯林槿泽开始。

后面的一切都如计划进行着：先是军中贪墨的人被押送回京后由我们的人顶上去，拿到军权；然后是秋闱钦天监失误，我们的人也顶替了上去；最后就是杀死林槿泽，重创林家。

但是婚礼前一晚的时候我突然不想按照他们的计划走了。我发现我喜欢上了林槿泽——或许是从秋闱他来找我开始，又或许是赏菊宴他一路护着我为我介绍各路达官显贵开始，亦或者是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所以特意我决定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一次。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让我在合衾酒中下毒然后栽赃给渠戎王子，但我没有这么做。我叫绿绮提前在婚房中放一把剑，剑上涂上毒，在他扭过身要去给我拿吃的时，一剑刺穿了他的腹部。我看着他缓缓倒下后，叫绿绮把早早打晕的渠戎王子搬到一边，然后再打碎一个花瓶发出一声尖叫，倒地装晕。

后来他出殡前一日夜里，我拿下他的牌位对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我爱你。

我对他说：“我爱你，所以我杀了你，这样你我未来就不会有兵戎相见的那一日”

我又对他说：“我爱你，所以我杀了你，这样你就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永远都是最意气风发，最英俊潇洒的样子。永远不会老去，永远不会褪色”

我再对他说：“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杀了你，这样你就死在了最爱我的那一刻，而从此以后，没人在我心中能比的上你，没有人可以战胜你”

我最后对他说：“我爱你，所以我杀了你，这样你就可以在回忆中永生”

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他啊。

后来我引导赵倩兰和韩承宇以为是皇帝杀了林槿泽，又借助玄清观的手将他们收编至我麾下。万事俱备，在父皇驾崩的那一晚进宫，站在那个人床前，我惊觉内个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我生死的男人早已经老了。

皇后多年的慢性毒药掏空了他的身体，他现在形如枯槁，和一个普通了老人没差，却还是在我来时拼尽全力撑起身子。而皇后，她大抵是已经猜到是我害了她的侄子，也是，毕竟她以为我嫁入林府会在她的掌控之下再度成为她的棋子，却不想葬送了自己侄子的性命，眼下恐怕恨不得生吃了我。

我看见内个男人愤怒的唾骂我惑乱朝纲玩弄权术，我觉得实在聒噪，就拔出一旁的剑将他捅死了，然后世界安静了。

我的余光瞥见有人想要跑出去通风报信，皇后也反应过来高喊我弑君。我打了一个响指，门外便涌入无数的御林军，郑烨跪在我面前说：“太女殿下，通风报信的贼人已经抓住”

我看了一眼，旁边被刀押着的正是刚刚那个想要通风报信的宫女。皇后还在大吵大闹，我嫌烦，示意人把她的嘴巴堵上了。我站在殿中高喊；“传朕口谕，皇后逼宫谋反，意图弑君，幸得清仪公主救驾，朕并无大碍。皇后罪无可恕，但朕念在与其多年情分，废其后位，打入冷宫，死生不复相见。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巨大的应声像是要冲破云霄。

我也曾试图去见兴庆伯夫妇，但他们大抵也是猜出了什么，直接辞官回乡不愿见我，他们：毕竟是槿泽的父母，我也不愿让两位老人最后的心愿都得不到满足，就放他们回乡去了。奈何流年不利，洪水冲垮了大坝，两位老人回乡的必经之路上恰好发了洪灾。林家百年世家，自此一蹶不振。

第二年，我登基了，我站在台上，看百官跪伏在地，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位子古往今来有那么多人争抢，毕竟这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我抬头看看天空，我觉得那个人也在天上看着我。

我不管后世的史书如何评判我的功过，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是众多人遗憾崇拜的少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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