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镜缘斋"的雕花门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俞晚晴推开沉重的木门,铜铃发出悠长的叮咚声。店内弥漫着沉香的幽香,各式古镜陈列在红木架上,从汉代的铜镜到明清的玻璃水银镜,每一面都仿佛封印着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你迟到了三分二十七秒。"祁墨寒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伴随着不紧不慢的下楼脚步声。
晚晴抬头,看见店主修长的身影从昏暗的楼梯间显现。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钉在灯光下泛着暗芒。
"公交车抛锚了。"晚晴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珠,"而且我们约定的工作时间是九点半,现在是九点三十三分,严格来说只迟到了三分钟。"
祁墨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那种让晚晴又恼火又着迷的似笑非笑:"把伞放门口,过来看样东西。"
他转身走向里间的工作室,晚晴跟着进去,发现工作台上放着一个檀木盒子。祁墨寒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面青铜古镜,镜背雕刻着繁复的缠枝牡丹纹,中央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
"这是..."
"三生镜,据传能照见前世今生。"祁墨寒的声音低沉,"唐代古董,但镜背纹饰有南唐风格,应该是后世修复时改动的。我需要你帮忙清理镜面氧化层,记住,不要碰触背面那颗红宝石。"
晚晴凑近观察,古镜虽然布满铜锈,但仍能感受到它曾经的精美。当她的目光落在镜面上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片模糊的红色,像是隔着血雾看东西。
"啊!"她猛地后退一步。
"怎么了?"祁墨寒皱眉。
"镜子里...好像有东西。"晚晴再定睛看去,镜面又恢复了正常,只映出她惊惶的脸。
祁墨寒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这面镜子有些特殊。如果你不想接这个工作..."
"不,我要做。"晚晴打断他,不知为何,这面古镜对她有种诡异的吸引力,"只是刚才眼花了。"
祁墨寒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小钥匙:"这是工作室的钥匙,你可以随时来工作。记住,不要带任何人进来,也不要让镜子直接照射月光。"
晚晴正想询问原因,门口的风铃突然响起。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约莫三十出头,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祁老板,我又来叨扰了。"男人笑容可掬,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晚晴,"这位漂亮的小姐是?"
"我的助手俞晚晴。"祁墨寒不动声色地挡在晚晴前面,"周先生,您订的民国梳妆镜下周才能到货。"
周世安——晚晴从祁墨寒的称呼中得知了男人的名字——遗憾地耸耸肩:"真不巧。不过认识俞小姐算是意外收获。"他递上一张名片,"周世安,做点小生意。俞小姐有空可以一起喝咖啡。"
晚晴勉强接过名片,周世安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掌心,让她后背窜起一阵恶寒。更奇怪的是,当周世安靠近时,古镜突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镜面闪过一丝红光。
送走周世安后,祁墨寒的脸色异常阴沉:"离那个人远点。"
"你认识他?"晚晴好奇地问。
祁墨寒没有回答,只是将檀木盒郑重地交到她手中:"三生镜就拜托你了。"
那天晚上,晚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穿着古代衣裙站在湖边亭子里,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正在为她画像。风吹起她的衣袖,露出左肩上一朵艳丽的牡丹花纹身...
晚晴惊醒时,窗外晨光熹微。她下意识摸了摸左肩,随即僵住了——皮肤上传来细微的凸起感。冲到浴室镜子前,她惊恐地发现左肩胛骨处真的出现了一朵牡丹花纹身,与梦中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晚晴用肥皂拼命擦洗,但那纹身仿佛是从皮肤内部长出来的,丝毫不见褪色。
她魂不守舍地来到镜缘斋,祁墨寒正在整理账本。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他放下钢笔:"出什么事了?"
晚晴犹豫片刻,还是撩起左肩的头发露出那朵牡丹:"昨晚突然出现的...而且我梦见了古代的场景。"
祁墨寒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他起身锁上店门,拉下窗帘,然后从柜台下取出一盏铜制油灯。灯点燃后,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
"坐。"他示意晚晴坐在古镜前,"现在,看着镜面,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晚晴忐忑地望向三生镜。在油灯摇曳的光线下,铜镜表面的氧化层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着。渐渐地,镜中出现的不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幅清晰的画面——
一个与她长相相似的古代女子正伏案书写,窗外是江南园林的景致。女子写着写着突然泪如雨下,将一张信笺投入香炉。镜面视角拉近,晚晴看清了信笺上的内容:
"清远君:家父已将我许配周氏,三日后过门。今生无缘,唯愿来世..."
画面突然扭曲,变成一片火海。晚晴惊叫一声后退,镜子恢复正常,但她已经泪流满面。
"那是...我的前世?"她颤抖着问。
祁墨寒沉默片刻,突然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奇特的疤痕——那形状像是一支箭贯穿心脏的图案。
"不只是你。"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也在镜中看见过自己的前世。那面镜子会选择特定的人展示记忆。"
晚晴脑中闪过梦中为她画像的男子,又看看祁墨寒的脸,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心头:"难道你是..."
门口突然传来剧烈的拍门声,打断了她的问话。周世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祁老板?你在吗?我有急事!"
祁墨寒迅速系好纽扣,低声道:"别告诉他你看到了什么。"
当祁墨寒去开门时,晚晴注意到三生镜又闪过一丝红光,而这次,她分明听到镜中传来一声女子的叹息...
周世安的皮鞋踏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目光却越过祁墨寒的肩膀,直直地锁定在晚晴身上。
"俞小姐还在啊,真是缘分。"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将锦盒放在柜台上,"祁老板,我想请你鉴定一件家传宝物。"
祁墨寒不动声色地移动半步,再次挡住周世安的视线:"周先生家学渊源,何需外人鉴定?"
周世安轻笑一声,自顾自地打开锦盒。盒中红绸衬底上,躺着一幅卷轴。当他缓缓展开时,晚晴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幅工笔仕女图,画中女子倚栏远眺,左肩处的衣襟微微滑落,露出一朵艳丽的牡丹花纹身。女子的面容,与晚晴有九分相似。
"南唐顾清远的真迹,《牡丹仕女图》。"周世安的手指轻轻抚过画上题跋,"画中人是当时苏家大小姐苏玉真,也就是我祖上未过门的妻子。"
晚晴感到一阵眩晕,画中女子的眼神仿佛穿透时空直视她的灵魂。她下意识按住左肩的牡丹花纹身,那里正隐隐发烫。
祁墨寒的声音突然冷得像冰:"周先生今日来,不只是为了展示家藏吧?"
"聪明。"周世安啪地合上锦盒,"我听说镜缘斋新得了一面三生镜。正巧我家这幅画与那镜子是同一时期的物件,不如...做个交易?"
"不卖。"祁墨寒斩钉截铁。
周世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祁老板可能不知道,我们周家寻找这面镜子已经找了九代人。"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它本该是我们的。"
工作室里的三生镜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镜面迸出一道红光,将周世安手中的锦盒打落在地。画轴滚出,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竟自燃起来,化作一团蓝色火焰。
"不!"周世安扑向火团,却被祁墨寒一把拽住。
"镜灵发怒了。"祁墨寒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周先生,请回吧。"
周世安脸色铁青地站起身,理了理西装:"这事没完。"他转向晚晴,眼神阴鸷,"俞小姐,小心别被镜子里的鬼魂勾了魂去。"
待周世安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晚晴才长舒一口气,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祁墨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掌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
"那幅画...画的是我的前世?"晚晴声音颤抖,"苏玉真...就是我在镜中看到的女子?"
祁墨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她回到工作室,锁好门。他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古旧的册子,翻开泛黄的纸页:"南唐保大十二年,苏州苏氏女玉真,许配周氏子显。婚前三日,投湖自尽,年方十九。"
晚晴盯着那几行小楷,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为什么自杀?"
"因为另有所爱。"祁墨寒指向另一段记载,"画师顾清远,因与苏小姐私通,被周家派人射杀于太湖畔。苏小姐闻讯后,穿着嫁衣投了同一片湖。"
晚晴突然想起祁墨寒锁骨下的箭伤疤痕,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你是...顾清远的转世?"
祁墨寒沉默良久,终于点头:"三生镜选择了我们,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走向古镜,轻抚镜缘:"这面镜子有个传说——若前世有未了情缘,且双方都带着强烈执念而死,魂魄便会依附在与之相关的器物上,等待重逢的机会。"
晚晴肩上的牡丹纹突然灼痛起来,她痛呼一声,镜中竟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只手冰冷刺骨,皮肤上布满细小的裂纹,像是被火烧过。
"救我..."镜中传来凄楚的女声,"他来了...他要烧了镜子..."
祁墨寒迅速掏出一把青铜小刀,划破指尖,将血滴在镜面上。血液接触铜镜的瞬间竟像被吸收一般消失不见,那只手也松开了晚晴,缩回镜中。
"镜灵越来越不安分了。"祁墨寒脸色凝重,"周世安身上带着某种邪气,刺激了它。"
晚晴揉着发红的手腕,突然想到什么:"周世安说他们家族找了九代人...难道他是..."
"周显的后代。"祁墨寒冷笑,"而且他们家族似乎掌握了一些邪术,能够保留部分前世记忆。我怀疑周世安记得前世的事。"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工作室的灯光闪烁几下,突然熄灭,只有三生镜散发着幽幽红光。在昏暗的光线中,镜面开始浮现画面——
一座古代宅院燃起熊熊大火,火中站着一个穿嫁衣的女子,正是苏玉真。她怀中紧抱着一面铜镜,正是三生镜的前身。一个锦衣男子站在火场外冷笑,面容与周世安一模一样。
"周显!"晚晴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仿佛早已熟知。
画面切换,苏玉真在火中跪下,用发簪划破手掌,将血涂在镜面上:"以我魂魄为祭,愿与清远君来世重逢..."
轰隆一声炸雷,镜面恢复平静。晚晴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而祁墨寒的眼中也闪烁着痛苦的光芒。
"现在你明白了。"他轻声说,"我们的魂魄依附在这面镜子上,辗转千年。周家一直在寻找它,想要彻底毁灭我们的魂魄。"
晚晴突然想起什么:"那现在周世安知道镜子在这里,他会不会..."
话音未落,前店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祁墨寒脸色大变,抓起青铜小刀冲了出去。晚晴紧随其后,看到周世安带着三个黑衣人闯入了镜缘斋!
"果然在这里。"周世安手中握着一把奇怪的匕首,刃身刻满符文,"祁墨寒,或者说...顾清远?今晚我要彻底结束这场轮回游戏。"
祁墨寒将晚晴护在身后:"周世安,你动用邪术保留前世记忆,已经违背天道。若再执迷不悟..."
"天道?"周世安狂笑,"等我烧了那面镜子,你们的魂魄就会灰飞烟灭,哪还有什么天道!"
他一声令下,三个黑衣人冲向工作室方向。祁墨寒与之搏斗,但寡不敌众。晚晴趁机跑回工作室,抱起三生镜想要逃走,却被周世安堵个正着。
"苏玉真..."周世安的眼神变得恍惚,仿佛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前世你宁死也不嫁我,这一世..."他伸手想摸晚晴的脸。
晚晴猛地后退,镜子突然变得滚烫。镜面射出一道红光,击中周世安的胸口。他惨叫一声,胸前的衣服竟被灼出一个牡丹花形状的洞!
"贱人!"周世安暴怒,"你和这破镜子一样该死!"
他举起符文匕首刺向晚晴,千钧一发之际,祁墨寒冲进来挡在她面前。匕首刺入祁墨寒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滴在三生镜上。
镜面顿时光芒大盛,整个房间被红光笼罩。晚晴感到天旋地转,耳边响起无数声音的絮语。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镜中伸出了无数双手,将周世安和他的同伙拖向镜面...
晚晴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古代园林中。身上穿着素白襦裙,左肩的牡丹纹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亭中作画——那是祁墨寒,却作古人打扮,一袭青衫,束发玉冠。
"清远君..."她不受控制地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却陌生得像是别人发出的。
画师抬头,露出温柔的笑容:"玉真,来看我为你画的新像。"
晚晴想说话,想警告他危险将至,却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这具身体。苏玉真——或者说她的前世——轻盈地走向亭子,在画师身旁坐下。
"父亲昨日又提起周家的婚事。"苏玉真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肩的牡丹纹。
顾清远画笔一顿:"我不会让你嫁给他。"
"可周家势大..."苏玉真的声音带着哭腔,"父亲说若不答应,就会..."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谈话。园门被粗暴地撞开,周显带着一群家丁闯了进来,手中弓箭直指顾清远。
"果然在这里私会!"周显冷笑,"给我射杀这个勾引我未婚妻的贱民!"
晚晴想尖叫,想逃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箭雨飞来。顾清远猛地推开苏玉真,自己却被三支箭贯穿胸膛。鲜血染红了他的青衫,也溅在了苏玉真雪白的衣裙上。
"清远!"苏玉真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荡在晚晴脑海中。
场景突然变换,晚晴又站在了苏府闺房内。苏玉真对着铜镜梳妆,镜中映出的却是晚晴自己的脸。
"你看到了吗?"镜中的晚晴开口,声音却是苏玉真的,"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晚晴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现代。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阳光明媚。祁墨寒坐在床边,肩膀上缠着绷带,见她醒来,眼中闪过欣喜。
"周世安呢?"她嗓音嘶哑。
"消失了。"祁墨寒神色复杂,"三生镜...把他拖进了镜中世界。"
晚晴想起那个可怕的古代场景:"我看到了...我们的前世。顾清远被周显射杀,苏玉真随后..."
"自尽了。"祁墨寒接过话头,轻轻握住她的手,"但现在不同了。周世安被困镜中,轮回的链条被打断了。"
晚晴看向窗外,春光明媚。但她知道,三生镜的秘密还远未揭开。当她不经意瞥见病房镜子时,分明看到苏玉真站在她身后,露出神秘的微笑...
出院后的第三天,晚晴发现左肩的牡丹纹开始蔓延。
最初只是细微的枝蔓从花朵边缘延伸,像毛细血管一样爬向锁骨。到了第五天,整片纹身已经扩大了一倍,在皮肤上绽放出妖异的光泽。更可怕的是,她开始听见另一个声音——苏玉真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低语。
"你抗拒不了命运..."那个声音在午夜时分尤为清晰,"我们本就是一体..."
镜缘斋在周世安事件后暂时关闭。祁墨寒每天都会来晚晴的公寓,带来一些古籍和符纸,试图遏制纹身的扩散。但今晚,当他看到晚晴肩上已经蔓延到颈部的纹身时,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比我想象的更快。"他轻触那些发烫的纹路,"苏玉真的魂魄正在与你融合。"
晚晴抓住他的手腕:"会怎样?"
"两种可能。"祁墨寒的声音低沉,"要么你吸收她的记忆成为完整的自己,要么..."他顿了顿,"她的意识会吞噬你,借你的身体重生。"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祁墨寒眼中深藏的恐惧。晚晴这才注意到,他锁骨下的箭伤疤痕也发生了变化——边缘开始泛出诡异的青色。
"你的伤..."
"前世周显的箭上淬了毒。"祁墨寒苦笑,"一种能让魂魄无法转世的巫毒。现在周世安被困镜中,那毒素似乎又开始活跃了。"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一丝血迹。晚晴惊恐地发现,那血不是鲜红色,而是暗红近黑。
"我们需要帮助。"她坚定地说,"不能就这样等死。"
祁墨寒摇摇头:"寻常人帮不了我们。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到制作三生镜的那位方士的后人。"祁墨寒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残片,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字符,"这是我这些年唯一找到的线索——'青鸾观'。"
晚晴觉得这个名字莫名熟悉,突然想起大学时曾参与过一个古建筑保护项目,在城郊深山中有座破败的道观就叫青鸾观。更巧的是,项目负责人正是她的导师——陈教授。
"我知道这个地方!"她跳起来翻找手机通讯录,"陈教授去年还提起过想重修那座道观!"
电话接通后,陈教授的声音透着惊讶:"晚晴?我正想联系你。青鸾观最近发生了怪事——主殿的地砖下发现了密室,里面有些东西...你最好亲自来看看。"
挂断电话,晚晴与祁墨寒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和更深的不安。
青鸾观比晚晴记忆中更加破败。主殿的屋顶塌了一半,残存的壁画上,青鸾鸟的眼睛却诡异地明亮如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在盯着来人。
陈教授是个六十多岁的清瘦老人,见到晚晴肩上的纹身时,他眼镜后的双眼骤然睁大:"果然如此...跟我来。"
他领着二人来到主殿后方,挪开一块刻有八卦图案的地砖,露出向下的阶梯。密室内,墙壁上挂满各式古镜,中央石台上放着一本皮面古籍和一面造型奇特的铜镜——那镜子没有镜面,只有一片混沌的雾气在框架内旋转。
"《青鸾镜典》..."祁墨寒小心翼翼地翻开古籍,"记载三生镜制作方法的孤本!"
陈教授点头:"我家先祖是青鸾观最后一位观主,专精'镜术'。三生镜是他为一位痴情女子所制,本意是让她与心上人来世相认,不料..."
"被周家利用,成了诅咒的工具。"晚晴接话,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知道这些。
陈教授惊讶地看她一眼,继续道:"你们身上的变化,是因为三生镜的'镜魂'失衡了。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有人进入镜中世界,彻底消灭周世安——或者说,周显的怨魂。"
祁墨寒立即上前:"我去。"
"不行!"晚晴拉住他,"你的伤..."
"正因如此。"祁墨寒苦笑,"我体内的巫毒与周显同源,是进入镜中世界最好的媒介。而你需要留在外面,配合陈教授进行'引魂仪式'。"
陈教授从石台上取下那面无面镜:"这是'引魂镜',与三生镜本是一对。当祁先生进入后,俞小姐你要通过这面镜子引导他,同时抵抗苏玉真魂魄的融合。若你在仪式中迷失自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晚晴肩上的纹身,"两个灵魂会永远困在镜中。"
晚晴还想反对,祁墨寒却已脱去上衣,露出心口的箭伤。陈教授用银针刺破他的伤口,蘸取黑血滴在引魂镜上。镜子表面的雾气顿时沸腾起来,形成一个漩涡。
"记住,你们只有一夜时间。"陈教授将三生镜与引魂镜相对放置,"日出前若不能消灭周显的怨魂,两个世界将永远重叠。"
祁墨寒最后看了晚晴一眼,毫不犹豫地踏入镜中。他的身影消失的瞬间,晚晴感到左肩一阵剧痛——纹身竟开始流血!
通过引魂镜,晚晴看到了镜中世界的景象:那是一片扭曲的苏州园林,天空是暗红色的,所有景物都像隔着一层血雾。祁墨寒手持青铜小刀,谨慎地前行。
突然,无数黑影从地底冒出,凝聚成周世安的模样,却穿着古代的锦衣——正是周显!
"顾清远!"周显的声音重叠着周世安的声线,"千年前你夺我所爱,今日我要你魂飞魄散!"
黑影化作箭雨射向祁墨寒。他挥动小刀格挡,但仍有几支穿透他的身体。晚晴惊叫出声,却发现那些箭没有血迹——这是在灵魂层面的战斗。
"晚晴,帮我!"祁墨寒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用引魂镜照亮我的路!"
晚晴按照陈教授的指示,将指尖血滴在引魂镜边缘。镜子射出一道青光,穿透血雾,为祁墨寒指明方向。青光所到之处,黑影纷纷退散。
就在这时,晚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镜中浮现出苏玉真的脸:"让我来...只有我知道镜中世界的秘密..."
晚晴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看到自己抬起手,在引魂镜上画出复杂的符号。镜子顿时光芒大盛,镜中世界的景象完全变了——
血雾散去,露出真实的场景:不是园林,而是一片火海。苏玉真穿着嫁衣站在火中,怀中抱着初代三生镜;周显站在火场外狞笑;而顾清远的尸体躺在不远处,胸口插着三支箭。
"这是...记忆的原点。"苏玉真的声音从晚晴口中发出,"我以魂魄为祭,将我们的灵魂封入镜中,只为来世重逢..."
晚晴拼命抵抗着苏玉真意识的侵蚀:"但那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有新的生活!"
"不..."苏玉真的声音带着泣音,"除非终结这诅咒,否则轮回永无止境..."
镜中世界,祁墨寒趁机突破黑影的包围,冲到周显面前。青铜小刀刺入对方心脏位置,周显发出凄厉的嚎叫,身体开始崩解。
"没用的!"周显狞笑,"巫毒已将我们绑在一起!我死,顾清远也得陪葬!"
果然,祁墨寒胸口的箭伤开始迅速恶化,黑影顺着伤口蔓延全身。晚晴通过引魂镜看到这一切,心如刀绞。
"还有一个办法..."苏玉真轻声道,"以镜魂为祭,可解千年咒..."
晚晴突然明白了:"你要牺牲自己?"
"这本就是我的执念所化。"苏玉真的声音变得柔和,"晚晴,好好活下去...替我爱他..."
不等晚晴回应,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左肩纹身涌出,通过引魂镜直射入镜中世界!牡丹花纹化作无数光点,包裹住祁墨寒,净化了他体内的巫毒;同时,这些光点也缠绕住周显,将他拖入三生镜最深处。
"不——!"周显的惨叫渐渐远去。
晚晴泪流满面地看着光点在镜中凝聚成苏玉真的形象。她对晚晴微微一笑,又深情地望了祁墨寒最后一眼,随后化作万千光粒,消散无踪。
晨光透过青鸾观残破的窗棂洒入密室时,三生镜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镜面出现一道贯穿的裂纹。引魂镜的雾气散去,变成一面普通铜镜。
祁墨寒的身影从三生镜中跌出,晚晴冲上前抱住他。他的体温正常,锁骨下的箭伤疤痕变成了普通的白色旧伤。
"结束了..."陈教授长舒一口气,"千年的诅咒,终于解除了。"
晚晴低头看自己的左肩——牡丹纹身已经消失无踪,只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花影,像是久远的记忆,终将随时间淡去。
三个月后,重修一新的镜缘斋重新开张。晚晴正式成为祁墨寒的合伙人,店内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那面裂开的三生镜——它如今只是一件普通古董,却见证了一段超越时空的缘分。
某个午后,当晚晴整理货架时,祁墨寒从身后环抱住她:"在想什么?"
晚晴微笑着靠在他怀里:"在想我们有多幸运...前世错过,今生重逢。"
祁墨寒轻吻她的发梢:"不是幸运。"他指向那面三生镜,"是有人用灵魂为我们换来的奇迹。"
阳光透过窗棂,在三生镜的裂纹间流转,仿佛一朵永不凋零的牡丹,静静诉说着那段关于执着、牺牲与救赎的千年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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