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雕梁画栋之间，悬挂着流苏灯笼，阳光透过细密的红色绸缎，洒下斑驳陆离 的光影，为金碧辉煌的楼阁添上一抹柔 和与神秘。懿德长公主站在阁楼处，身穿一袭正黄色宫装，头戴凤钗珠宝，腰系九龙锦带，脚踏白底镶金 绣花鞋，长发盘成牡丹髻，若说僭越确实僭越，可她是偏偏是嫡长公主，皇帝默许，任谁也不敢多说半个不字，斜插了一支红珊瑚簪子，耳坠上缀着几颗珍珠。她的脸上没 有丝毫妆容，却也清秀脱俗，眉眼清淡“有动静了？”

地上跪的正是懿德长公主的心腹拂衣“是，线人来报，段祉远的确动了那令牌，查了卷宗”

长公主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审视和怀疑的神色，轻蔑的言辞直接表达出鄙视和不屑“天下大势，如棋局之变，文臣，当执棋布局，以智慧之丝，织就盛世之锦。不急~”

段府内，二女子沿花荫小径而行，渐渐步入林荫深处，又行一程，眼前豁然开朗，但见--泓池水犹如明镜，镶嵌于葳蕤的 草木之间，水榭华庭临水位立，奇花异草绕水盛开， 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大娘子，姑爷与您成亲也有些时日了，怎得还是冷冰冰的，也不大来娘子房里”口出此言的正是钟书意的陪嫁丫鬟明月，正是自小就跟着钟书意，才敢出言不逊

钟书意并未生并不甚美艳，却胜在眉清目秀，雅致高涵，整个人宛如江南烟雨般淡雅

此事钟书意比任何人都清楚，若说段祉远对她不好，也不真，好东西从未缺过她的，偌大的段府，也只她一个女人，可若说对她好，一个月也见不到几回真人，起初总以为是段祉远一介书生不懂这些，可如今看他在官场如鱼得水，心中也不免失落

“是啊，我也努力过，给他送汤水，送衣物的，自问我也不曾出过错，可官人的心就是不往我这靠，待我总像外人，不与我交心”钟书意心中也是不解

钟书意又从头开始捋，想找个因头出来“人人都说官人当初是因着前程，看中我们钟家的势力才娶的我，可官人当时可是中了一甲第七名，并不算高攀，我师出名门，公主伴读，自问才学不算太浅，与他相配不算丢架”钟书意想了千万种可能，可就是不晓得为何

明月搀扶着钟书意，口中又婉言“娘子，许是姑爷也是为长远记呢”

钟书意有些不明所以，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不在少数，就说咱们家钟老爷，也是两三个妾室，可这两年姑爷却从未想过纳妾，决口未提，连个通房都没有，出门在外也是给足了娘子面子，若是能长久如此，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明月握着钟书意的手，详细道出

钟书意垂眉叹气，无可奈何“可谁不想自己有知冷知热的丈夫，恩爱和美”

（大昌十六年）讵自二十九日 起至六月初六日，大雨狂风，连宵达旦，山水奔腾而上，势若建瓴， 各河盛涨，惊涛骇浪，高过堤颠。 永定河两岸并南北运河、大清河及 任丘千里堤，先后漫溢多口，上下 数百里间一片汪洋，有平地水深二 丈余者。庐舍民田，尽成泽国，人 口牲畜，淹毙颇多，满目秋禾，悉 遭漂没，实为数十年来所未有....·· 民间庐舍，本多用土砌筑，雨淋日 久，酥裂不堪，一经灌入洪涛，无 不墙倾屋倒，小民或倚树营巢，呼 船渡救，或挈家登陆，迁避无方， 颠沛流离，凄惨万状，几于目不忍 睹，耳不忍闻。

“快快快，快点”河堤上官员军队，无不忙碌

“素云，快，拿纱布来”姜且没了往日里的雅致，只身着素衣，头发也只是拿布包住，三两只素银簪子盘起发髻

夏日里雨水多，大雨下了十多天，引发了山洪，破了堤坝，又要防着边疆蛮族趁此来犯，又要安定国内，如今朝廷也是忙的热火朝天，如今家中只大哥哥与姜大人撑着，如今姜且的收容所已然满员，却还有伤员孩童送来，姜且已然在崩溃的边缘了，真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姜府内只姜夫人一人看家守院，日日烧香拜佛，盼着大灾快些过去

天子高坐于庙堂之上，堂下站着文武百官，缓缓开口“论了这许久，九寺五监的（九寺五监—都水监 职掌掌内外河渠、渡口、桥梁、堤堰、川泽浚治疏导之事。江 河、淮、海所经州县，则颁布禁令）可有良策”

（古代政府通过设立“都水监”“河渠司”等机构来 兴修水利，预防水灾。例如，隋唐时期设立 的“都水监”负责全国水利工程的建设和维护。）

姜宴身穿朝服“秉官家，此灾乃自然灾害之一， 常由暴雨 河流泛滥等原因引起，我们已然调动了官兵在泄洪修堤，放粮，招募了年轻力壮的男人以工代赈，目前最要紧的是安置伤员，妇女孩童一干人等，《国语·周语》记载：“古者，天 灾降戾，于是乎量资币，权轻重，以账救民。现在也有不少药铺布庄，免费提供衣食药物”言罢便从怀里掏出两本奏章，又接着说“官家，这是我们都水监商议出的对策以及免费出资的商贾店铺，请您御览”

官家看着呈上来的奏章，欣慰至极，倒是事事周全“各位爱卿，对此，可有异议”

台下无一人反驳

官家见状，又徐徐道来：“既如此，此事就交于姜宴全权负责，但若办不好，朕拿你试问”

姜宴毕恭毕敬跪下磕头，应了此事

罢了，官家又拿出一份急报“昨夜北疆传来急报，说蛮奴趁我国如今水祸，趁机来犯，问有哪位将军敢请战的”

武将个个不敢抬头，想想也是了，如今水灾闹的正凶，自家都顾不过来，自然都不愿前往

“秉官家，臣愿前往北疆平乱”谢君越主动请缨

此时正值用人之际，不管能不能平了祸乱，都是功劳，皇帝也顺着台阶就下“好~，那边三日后出发，朕亲自为你们送行”

“当真？”姜且听了素云的话，表情一滞，沉默了片刻。

“如今汴京城里都传便了，三日后就出征，各将军因着家中水灾都不愿去，只谢大将军一人请缨，官家立时就应了，届时亲自送大军出征”素云把布告上的和听来的一五一十告知了姜且

姜且听完只愣了须臾便看见谢遂站在门口，又悄悄退开，姜且明白了大概意思，回家早早收拾好了，在家里等谢遂来找他

果不然，打更人刚打过更，谢遂便悄悄翻墙而入

姜且猛然有些尴尬，明明之前谢遂隔三差五想来就来的，自从段祉远成婚之后，也只是差小厮悄悄送来礼物，如今竟要知会一声才来

谢遂还是那样意气风发，穿着窄袖骑装，只用镂空 竹叶的金冠束着头发，一身黑衣袖口禄口也 缀着明黄缎边儿，瞧着比平日多了几分英挺和潇酒，立 端的是意气风发“父亲殿前请缨，我三日后启程，临行前来看看你”

谢遂如从前一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那里 ，谢遂不似前几年那般孩童气息，自从冠礼之后，入了仕途，成熟了不少，他骨相优越，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 略显锋利的下颚线，言语又不似活泼，给人冷峻的感觉

姜且松松地绾起青丝，斜叉珠联璧合垂银 星弦月以衬之。再者，则眸如空灵唇若樱瓣 ，倒显的温婉可人。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万要当心”姜且满是担忧望着谢遂

自从段祉远成婚，姜且整个人都不好了，开始疏远谢遂，谢遂本是有心理准备的，可即便有准备，心里也不免刺痛，谢遂听了这话面色一怔， 瞬间又释然，眼眸漆黑，笑容也显得浅 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知道，大皇子那边我打过招呼了，有他在，宫中那些刁蛮公主不敢再来惹你，姜洵三日后随我一同去北疆，我会把他全须全尾的给你送回来，你不用担心，河坝上送来的伤者有的脾气不好趁机发泄，你要当心”许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皮子一颤，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瘦削修长的手在袖中攥紧。

姜且看出他的情绪，也没有戳破“我们都等你回来”

谢遂没有回应，喝了茶就要起身离开，姜且急忙喊住了谢遂“谢遂，这是我之前去寺里求的，保平安的，愿你此去一切顺利”

谢遂就像被几条锁链束住一样，四肢百骸定在了那里，可也抬手接了下来，揣在怀里“娮娮”他最后喊了她一声，喉结再度滑动了下，口中的万语千言在此刻也只化成了一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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