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萤（10）

破晓之际，南台驿的天空陡然被厚重的乌云笼罩，原本晴朗的天色此刻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如无数利箭般砸向大地，激起一片泥泞。数百名衙役气喘吁吁地跟随在一匹疾驰的军马之后，那马蹄扬起的泥块四散飞溅。沈梨紧握缰绳，腰间佩剑与马身碰撞出清脆声响。她的目光如刀，穿透雨幕直指檀溪寺的大门。一声惊雷炸响，队伍停驻于寺外空地。沈梨翻身下马，伸手索要弓箭，士兵连忙双手奉上。她接过弓箭，动作行云流水。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翎箭，以火折子点燃箭头，火焰在风雨中摇曳却未曾熄灭。沈梨抬手拉弓，弦绷如满月，对准檀溪寺紧闭的大门。瞬息之间，松开手指，那支冒着火光的翎箭如同流星划破雨帘，直射而去。然而，就在箭矢即将命中寺门的一刹那，一道寒芒乍现。连朵跃出身形，手中长刀凌空劈斩，精准无比地将翎箭一分为二。两截断箭坠落地面，泥水迅速浸灭了残存的火焰，只留下两缕微弱的白烟，在雨中缓缓升腾而起！

沈梨轻磕马镫，马蹄踏出两步，语带戏谑地开口：“连管家，许久不见啦。我府上的差事可让你受委屈了？若是想离开，也该提前打个招呼才是。你这是要遁入空门吗？可瞧错了地方，这儿可不是尼姑庵。莫不是你在这儿勾搭上个破戒的妖僧，打算就此过起俗世日子来了？”

“休要胡言，你这女魔头，滥杀无辜还如此口无遮拦，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连管家，你且冷静思量，我刀下亡魂，哪一个不是作恶多端、天怒人怨之徒？”女子声音微顿，冷意却更甚几分，“与你争辩这些又有何意义？终究是对牛弹琴罢了！如今我只问你一句——究竟把我丈夫藏到了哪里？！”

“通过不入流的手段，迫使他人失了心智，强取豪夺地过了几天日子，就是你丈夫了？”

沈梨猛地拔出佩剑，清冷的剑光在昏暗中闪过一抹寒意。“啰唆什么！”她的声音凌厉如刃，“不放人是吗？给我上！就算屠了这檀溪寺，我也要把景淮找出来！”每一字都似带着千钧之力，震得周围空气微微颤动，衙役们呼喊着冲杀过去，连朵艰难抵抗，因被数名衙役缠住，眼睁睁看着衙役们撞开寺门！

沈梨低垂着头，骑马缓步入寺。连朵斩杀纠缠自己的衙役后，身形如燕般腾空而起，双手紧握刀柄，直取沈梨首级。沈梨闻声反手一挡，刹那间，刀刃与剑锋相撞，迸射出点点火星。下一瞬，沈梨猛力蹬踏马鞍，借势回身一脚踢出。连朵仓促之间避之不及，重重摔落在地。然而，众衙役蜂拥而上，以膝盖狠击其手，打落她的兵刃，将她牢牢制住。

沈梨从马上跳下，把剑架在连朵脖子上，“里面的，还不出来吗？再不出来我就杀了她！”，景佑良押着景淮走出来，沈梨焦急万分，“景郎！你这妖僧速速归还我丈夫，否则…”

“否则如何？杀了她？可笑，她只不过是我捡的弃婴，我好心把她养大，这么多年好吃好喝地喂给她，是时候还给我！但你可奈何不得我，全天下只有我知道玉水仙在哪？”

“我不要玉水仙，我只要他！你放了他，玉水仙随便你怎么处置，好不好！”景淮被捂住嘴，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声，那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无助。沈梨安抚他，“别怕，景郎，我定会带你回家。”随即目光凌厉地望向景佑良，“妖僧，你可考虑清楚了？这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景佑良没有应答，伸长脑袋查看寺门，好似等会还有什么人要来一样，场面瞬间鸦雀无声，叫人扣押的连朵突然反击，在杀死一人以后，被沈梨一剑刺穿身子死在院中！

连朵刚死，成群的御军将他们包围，御军将领雄赳赳气昂昂地提着钱府尹脑袋走进来，“都把武器放下，如若再反抗定斩不饶！”，所有衙役放下武器跪在地上，只有沈梨一人持剑站立，御军把包围圈缩小，挥动长枪指向沈梨，御军将领丢掉钱府尹的脑袋，那脑袋滚到沈梨脚下，将领呵责，“怎么？黄二小姐这是要抗命？”

沈梨仰天大笑，笑声异常令人心悸不安，“哈哈哈…我只是想找回我所爱之人，我抗的又是谁的令！”，将领挥手，“多说无益，给我拿下！”，景佑良一副胜利者的模样，手下的力道松了几分，御军冲杀过去，景淮挣脱束缚撞倒沈梨，十几根长枪刺进景淮体内，长枪拔出景淮虚软无力地倒下！

沈梨脑袋忍不住地晃动，她爬向景淮身边，“景郎，景郎，你这是做甚？害人的是我，抗命的也是我，你为何要替我挡下刺杀？”，景淮发抖地抬手，悲痛欲绝的沈梨握住他的手，“我在！我在！”，景淮含糊不清地说，“萤儿，别哭，能做你丈夫，我之…幸矣…”

沈梨还没来得及哀嚎，长枪再次刺下，沈梨顿时眼前一黑，再次醒来已然回到系统空间！

“景郎，不要！”，沈梨苏醒，小喜虚幻的投影飘过来，“通过这两次绝望地经历，感受怎么样？”，沈梨双眼通红回首，“你是谁？你不是我之前遇见的那个代理人，它人呢？要么让我见它，要么把我送还到循环空间内！”

“你为何就是不肯醒悟呢？这般不择手段地将他人困在你的身边，终究是不会落下好结果的。你看之前的白允尘与景淮，不正是最真实的例子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倾心于天克展已有三年之久。这三年里，他的身影夜夜萦绕在我的梦中，我对他的这份爱意，世间无人能及。好不容易，我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在众人面前向他袒露心意。却没料到，他竟当众羞辱我，骂我一无是处，根本不配得上他。那代理人曾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这个系统能帮我寻得真爱。可谁承想，最终等来的却是这般残酷的结局，一切事与愿违啊！”

小喜的双脚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空气中。沈梨猛然察觉到异样，惊呼道：“你怎么了？”“这是我的投影。”小喜的声音微微颤抖，却透着一股决绝，“我的身体…现在应该叫尸体，早已腐烂了。时间不多了，你能否认真听我把话说完！”沈梨心头一震，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急切：“说吧，我听着。”

“之前来找你的，是我的同门好友。我们曾在同一屋檐下修行，拜在同一人门下。那人，于我们既是师父，也是主人。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性渐变，沉迷于旁门左道不可自拔。这个系统，原本并非如此——它曾是一个引导情感、寻找真爱的纯净之地。但被他篡改之后，却沦为了一架吞噬人性命的冷酷机器，凡入此境者，无一生还。若非我及时突破空间壁垒赶到，你恐怕也难逃一劫。我耗尽全力，将这系统恢复原貌，并亲手除掉了那个堕落的存在。如今，我希望这份残存的邪恶能由你来终结。当我消散之时，你会重新回到循环空间，但这一次，你的使命不再是偏执地追逐所谓的爱恋，而是帮助他人寻得真正的感情。所以，在最后分别之前，我仍想问你一句：心中的那份执念，你可愿放下？若执意不肯，我亦会送你回归现实。届时，这个系统因失去宿主支撑，最终将彻底湮灭，不复存在”

沈梨沉默片刻，眉宇间流露出几分自省。她缓缓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与坚定：“我愿意！你说得没错。还好你没有直接出现，当面告诉我这是个错误，而是让我亲身经历这一切。事实胜于雄辩啊…果然，强扭的瓜不仅不甜，反而苦到了极致！这种苦涩，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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