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梦醒

楚天宁恍惚的睁开双眼，用手挡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竟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你醒了。”一道温柔慈祥的声音响起。楚天宁抬头一看，原来是那穿着绿色长袍的白胡子老头。她看着老人慈眉善目却又饱含沧桑的脸，竟然与记忆中另一道年轻挺拔的身影重合了。

“路闻笙前辈？”她迟疑的喊了一声。

那老头先是愣了愣，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自己的本名了，如今猛然听到竟觉得有几分陌生。

但随着少女的话音落下，无数尘封的记忆袭上心头，和平安宁的药王宗，偶尔有些不靠谱的师父，一直都不怎么靠谱的师姐……所有的美好与苦痛他都想起来了，如今回望，恍若隔世。

“看来你已经成功获得了传承，也看到了她的记忆吧。”他欣慰的点了点头。

“什么？”楚天宁疑惑。

“我的师姐，容歆啊。”老头解释道。“当年她以身献祭，保护了生命古树，其执念与记忆也留存在了上面，如今看来你已经通过它了解这一切了。”

正说着，路闻笙缓缓摊开双手，一枚绿色的晶石出现在他手中：“对了，这个给你。”

楚天宁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生命古树的精华。”路闻笙回答道。“也被称为生命晶石，是古树的种子。有了它，就能源源不断的为你提供生命力。只要生命古树不死，它的生机就不会断绝。而且只要培养得当,说不定你也能种出一棵生命古树，并以此为基石衍生出一个小世界来。”

“什么？”楚天宁大惊，满眼的不可置信。“这种宝物不管放在哪里都会被人们抢的头破血流吧，就这样给我了？那苍岚大陆怎么办？”

“哈哈哈。”路闻笙俯掌大笑。“你不必忧心，苍岚大陆已经被毁了，药王宗也不在了，生命古树如今也只是在苟延残喘，无法为你提供太多的生机了，只能当成一颗种子用。而且药王宗也只有你这么一个继承人了。这块晶石留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你就收着吧，希望它能在修行上助你一臂之力。”

“是。”天宁伸出双手，郑重其事的接过了古树精华，那晶石刚一碰到她，便化作一道绿色的流光钻进了她的识海。

那颗种子一点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在楚天宁的精神之海中扎了根，所有的精神力都朝着这颗种子涌去，只一瞬间便被抽空，然后颤颤巍巍地浇灌出了一颗长着两片嫩叶的小绿苗。 直到这一步，这个宝物才真正属于楚天宁。

“多谢前辈赐宝！”楚天宁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心情，恭敬的冲着路前辈行了一礼。

“唉，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路闻笙笑着说，神情放松，似乎是卸下了一件重担。二人正说着话呢，路闻笙的身体竟然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前辈！你怎么了？”楚天宁大惊。

“没什么，其实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一抹执念罢了。我的愿望便是为药王宗找到一个继承人，如今执念实现，我也该消失了。”路前辈满不在乎的解释道。

“怎么会！？肯定还有办法的，肯定还有办法能救你的。”楚天宁心下焦急，她已经通过生命古树的记忆幻境看到了路闻笙的一生，年少孤苦，饱受欺凌，又两次目睹至亲之人在眼前消逝，孤独的守着一个破败的宗门上千年，在无尽的时间中煎熬，好不容易迎来了解脱，结局竟然是消失在天地之间吗？这也太不公平了。

“哈哈哈，不用了，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路闻笙用手捋着胡须，哈哈大笑。“从太平盛世到战乱荒年，从海晏河清到时空破碎，我已经守在这里太久太久了，连过去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我也该去找我的家人们了，若去的太晚，他们恐怕要埋怨我了。”

楚天宁咬了咬嘴唇，看出了老头去意已决，也知道这世间已经没有让他留恋之物了，于是掸了掸衣袖，双手合抱在胸前，对着他深深一拜:“弟子楚天宁，拜见师尊。”

路闻笙一愣，随即抚掌轻笑:“好，好啊。没想到我路闻笙孤苦一生，临终竟还能有一个徒弟陪在身边，老天待我不薄啊。”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他的样貌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年轻，从老年到中年，从中年到青年，最后竟定格在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那是他一生中最轻松的日子，也是他的师父师姐最熟悉的模样。

一袭长袍，墨发披肩，容貌俊秀清雅，端的是一副温润模样:“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若我真以一副苍老的模样去见她， 她恐怕也认不出我了吧，还是用这副年轻的样貌去找她吧。此生有缘无分，只希望来世还能与她相聚，共话佳年！”

说完，他的身形渐渐透明，从边缘处开始发亮，最后化为无数星光，消散在空气之中，只留下一句满含释然和期待的感慨，往事随风，都在这一声长叹中烟消云散。

楚天宁以头触地，泪水夺眶而出，口中高喊:“恭送药王宗最后一任长老路闻笙前辈，还请师父一路走好。”然后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成全了他们这短暂的师徒情分。

禁地之中，时晏从冰冷的江水中起身，身上的冰晶断裂下落，露出一身苍白如雪的肌肤，眼尾微微上翘，勾勒出几分昳丽与魅惑，眼神却空洞冷漠，看的人心底发寒。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挑起放在一旁的衣物，随意的披在身上，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终于压制住那些入体的剑气了，暗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天宁怎么样了？”

说着他整理好衣物，大步走出禁地，灼热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却无法驱散他周身的寒意，红色的衣角翻飞，殷红如血。

一走出禁地的范围，他便看到一个在药田里忙忙碌碌的白衣少女，刹那间冰川消融，连原本诡魅阴郁的五官都柔和了下来:“天宁！”

正弯腰采摘草药的少女听到有人在呼唤，转头回望，只见一个红衣少年大步走来，娇俏的脸上忍不住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如同春天最鲜妍的花朵，美好而坚韧:“时晏！你出关了？身体怎么样？”

“对啊，那一寸寒江不愧是顶级道器，我身上的伤基本上都痊愈了，现在只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说着，似乎是怕楚天宁不相信，时晏还原地蹦哒了两下。

“哈哈，那就好！”经历了那么多，终于有一件开心的事了，楚天宁忍不住开怀大笑。

看看着楚天宁的笑，时晏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东张西望。“哎，那老头呢？怎么没见他？”

女孩沉默了，原本高昂的小脑袋也垂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时晏看着沮丧的女孩，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楚天宁将自己经历的一切告诉了时晏，一时间空气有些沉闷。

时晏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离开了一段时间，女孩竟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他有些感慨楚天宁的遭遇，却不明白她为何悲伤。

在他看来，路闻笙死得其所，有什么好遗憾的呢？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反正他的情感共鸣能力一直很弱，根本无法对路闻笙共情，甚至有些埋怨对方对楚天宁的严厉。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尽力哄女孩开心:“别难过了，天宁，看这里，看我来给你做个鬼脸。”

“扑哧。”楚天宁笑出了声。“好了，别耍宝了。放心吧，我没有那么脆弱，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世事无常，命途多舛，我们都应该珍惜当下啊。”

“哦，这样啊。你不伤心就好。”时晏似懂非懂，茫然的点了点头。

楚天宁隐晦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察觉出了什么，压下心里的忧虑，笑着转移了话题。“行啦，我们在这儿已经耽误的够久了，是时候该离开了。临走之前，你快点帮我把这些药材收了，不要白不要嘛。”

说完，她就再次起身朝药田走去，时晏乖乖的跟在她身后，像条小尾巴一样，学着她的样子采摘草药。

等二人将药田里有用的药材收好后，已经日落西山了。他们收拾好行囊，最后看了一眼破败的山门，便踩着满地的夕阳离开了这片废墟，璀璨的霞光中，只有那些断壁残垣沉默的屹立着，仿佛还在述说着那个古老的故事。

星空下的守望者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