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泽的遭遇让我想起了以前在某个话本子里看到的情景,那里面讲了一个修真门派的圣女和一个平民小子相恋的故事。
那位圣女自小被门派的掌门养大,视掌门如师如母。而故事里那个掌门为人固执迂腐,养大圣女也是为了让她继承并发扬门派,丝毫不把圣女的幸福和意愿放在心上。
在遇上平民小子之前,圣女对掌门言听计从,一心向道,以壮大门派为己任,对万事万物都极端淡漠。
可是这世上的人,只要碰上了情之一字,那便不论身份如何,都只能落入凡尘,为情所缚。
她和平民小子在北海之畔相遇,彼时的圣女追杀一个老魔头,虽然斩杀了老魔头,但自己也受了重伤,被身为北海渔夫的平民小子所救。
那小子自幼与大海为伴,平日里见到的女人多半是那些皮肤被阳光炙烤得黝黑、身材被生活打磨得粗壮的渔家女,哪里见到过如同圣女一样皮肤细腻白皙,吐气如兰,气质高雅的异性?
所以很理所当然的,平民小子第一眼看到圣女就心猿意马,难以把持自己摇曳的心旌。
不过他生而纯朴,倒也没有什么趁人之危的想法,只是救回了圣女,把她当做神明供了起来,对她细心呵护,对她计从言听。
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圣女,因为远离门派和身受重伤,头一次发觉了自己的弱小与无力,而在她最彷徨、最无助、最孤苦的时候,是孔武有力的渔夫救了她,而且还对她掏心窝子的好。
如斯情意,让第一次履足凡尘的圣女坠入爱河,决定要与这个渔夫归隐在北海之畔,一辈子长相厮守。
那时的圣女一边养伤,一边与渔夫过着平静的生活,一时间竟然将师门重任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她养好伤,准备带着渔夫回门派禀明自家师父的时候,谁知那掌门居然自己找上了门来。
当掌门发现自己费尽心思培养的接班人,出门执行一次宗派任务,居然就爱上了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渔夫,甚至因此生出了归隐之心,不愿意再在江湖之中尔虞我诈,只想要过平平静静日子的时候,她心中的愤怒与震惊可想而知。
自己培养了大半辈子的圣女被猪拱了且不说,以圣女如今小女人的作态,自然也就没了壮大门派,发扬师门的壮志雄心。
这让掌门如何能忍?她当即就想要一巴掌拍死渔夫,好将圣女带回门派,希冀用时间来磨平圣女的棱角,让她再度恢复为当初那个一心以门派利益为重的机器。
只可惜坠入情网的女人哪里会允许自己的情郎就此丧命,为了保护自己的情郎,圣女生平第一次违逆自己师父,与她大打出手,企图救下渔夫。
圣女修为高深,哪怕掌门痴长她许多岁月,若只论实力,掌门也不是圣女的对手。
不过掌门毕竟是掌门,占据着长辈的大义名分不说,还有着一颗老奸巨猾的心。
年纪轻轻、不谙世事的圣女,和一个憨厚老实、没见过世面的渔夫哪里会是这只老狐狸的对手,不多时,渔夫就落在了掌门手里,以掌门的心机手段,很容易就辖制住了圣女,逼得她不得不乖乖听话。
掌门深知不能让渔夫死在自己手里,否则最后她只能选择与自己的得意弟子恩断义绝、反目成仇,所以她用渔夫的性命相逼,让圣女立下重誓,要她与渔夫斩断一切联系,而且永远不能旧情复燃,否则她就甘受五雷轰顶之罚,倘若她侥幸在雷劫之下未死,只要敢与渔夫结为夫妻,与其生下的子嗣也要永世女为娼男为奴。
为了保全自己情郎的性命,圣女只能含泪答应下来,掌门这才松了一口气,吩咐门下弟子送渔夫下山。
可是这位心狠手辣的掌门并没有按照承诺让渔夫安稳离开,反而让自己的弟子将其赶至了绝境,想要置渔夫于死地,以此永断后患。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渔夫小子居然傻人有傻福,他被赶入了绝境之后,居然得了来自远古的传承,还有幸服下了生长了千万年之久的诸多灵药,在短短时间内一跃成为了当世的顶尖高手。
等他回到圣女所在的门派,掌门见到他未死,心虚之下悍然对他出手。
渔夫对这老妖婆早就有气,此次见她蛮横不讲道理朝他攻来,一怒之下便与掌门交手起来。
渔夫得了机遇,实力虽然要强过掌门,但是战斗经验为零的他,还是被掌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幸而他得到的远古传承长于防御,否则的话,这渔夫小子怕是早已经死在了掌门手下。
两人大打出手,闻讯而来的圣女又惊又喜又恼又忧,但是见到自己师父和自己情郎生死相搏,还是不得不出手制止了他们。
渔夫和掌门一分开,渔夫便要圣女跟着他走,毕竟现在掌门已经奈何不得他们,天下之大,他们哪里都尽可去得。
可怜圣女何尝不愿跟着自己情郎浪迹天涯,侠侣江湖,只可惜她曾经立下重誓,此番若是违背誓言,怕是天谴立来,死无葬身之地。
受到誓言限制的圣女,为了不让渔夫跟着她一样一生痛苦,便只好装出一副早已渔夫的模样,神色淡漠地让他下山。
渔夫不敢相信自己心中那个娇俏可人的圣女,没过多久就已经将他全忘了,还欲大闹,圣女无奈之下只好和他交手,而且还不得不狠下心肠将渔夫击伤。
直到自己被圣女亲手击伤,渔夫才万念俱灰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愤而下山去了。
这个故事里后来发生了我不知道,因为当初看这个话本子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是有点太狗血,所以没能把它看完。
但是我想它的结局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因为圣女已经立誓,她和渔夫已经永生永世都没有了在一起的可能。
我之所以由嬴泽、净禹的故事联想到这个话本子,不是因为它们之间有什么所谓的共通之处,而是因为我在担心,七殿下嬴昬的生母慧天妃娘娘,不会也像故事里那个掌门一样,拿净禹的性命逼嬴泽起誓,好彻彻底底斩断他们之间的情分吧?
如若真是如此……
我打了个寒颤,天啊,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净禹和嬴泽痛苦一辈子?
“师尊,你可知道泽与慧天妃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
净禹如今五内俱焚,已经顾不得再称呼嬴泽为“九殿下”,太祖见他焦急万分,微微阖上了双眼,道:“在嬴泽与慧天妃密谈之时,我感知到天意和造化的波动,如果我没有猜错,慧天妃应该逼嬴泽立下了某种誓言。”
完了,彻底完了。
听到这里,我已经认定了慧天妃的谋算,果然啊果然,这个世界的狗血剧情并不仅仅存在于话本子之中。
“立誓?”
即墨皱了皱眉,看了我一眼,估摸着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一时间呆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如果是在我融合众生念力之前,我可能会对所谓的誓言不置可否,认为修炼者拥有了大神通之后,无须畏惧誓言。
但是如今的我却今非昔比了,现在我可谓是深刻地认识到了誓言的可怕约束力,因为大圣宣言就是一种誓言啊!
见识到了大圣宣言的可怕之处后,我哪里还敢小觑誓言?
“至于誓约的具体内容,怕是只有嬴泽和慧天妃两个当事人才会清楚。”
太祖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净禹,忍不住叹道:“只是就嬴泽这些年来的表现,那誓言的内容怕是并不利于你们。”
饶是这位亘古以来就算计诸圣的伟大存在,在净禹和嬴泽的感情一事上也是无可奈何。
世之艰难,本就以情之一字为最,更何况净禹和嬴泽的感情,还关乎天帝陛下的家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两件最最棘手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就算太祖有天大的能为,也是只能望洋兴叹,无力为净禹和嬴泽提供太大的帮助。
听完太祖所说,净禹呆立在原地,满眼懵懂的嬴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地晃着净禹的衣袖,脸上挂着不知所措的神情。
良久,净禹回过神来,怜惜地摸了摸嬴泽的脑袋,长长地叹息一声,惹得嬴泽迷惘地看着他,满脸关切。
见到净禹如斯反应,我也在心底默然叹息了一声,这一刻的净禹,似乎在瞬息之间成熟了不少,他没有抱着嬴泽痛哭,也没有想着要冲去九重天与慧天妃拼命,现在他的行为看似平静得不合常理,但我却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他一直以来的平静生活,赫然是因为嬴泽替他背负了所有痛苦。在嬴泽躲避他的这些年月里,他总是想着自己内心的苦楚,而忽略了嬴泽的感受和处境,甚至有可能,在他内心深处,还曾经怨恨过嬴泽“无情”的行为。
可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在这件事里,嬴泽才是最无辜而又受伤害最严重的一个,这叫他如何能够不悔恨和痛心?
这世上没有谁能够超然物外地活着,也没有谁能够把自己凌驾在苦海之上,若是有,那必然是有人在下面托举着你,用他的肩膀和全身力气,为你营造幸福。
对于净禹来说,嬴泽显然就是那个舍己为他的人,可如今他明白了一切,理所当然要从嬴泽肩上接过这个重担。
而这个担子着实不轻,而且背负上它之后前路未明,是以净禹才在重担之下瞬息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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