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保佑

天色微明，空气中还弥漫着昨夜小雨留下的湿润气息。宦官小佑子带着两名小宫娥，匆匆穿行在一条略显隐蔽的小道上。地面因雨水的浸润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鞋底都会陷入松软的泥土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小佑子满脸懊恼，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自责道：“都怪奴，偏选了这条道，姑娘脚伤未愈，可得千万小心脚下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回头，目光紧盯着江小宫娥的脚步，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滑倒。

江小宫娥却神色自若，一边留意着脚下，一边轻声回应：“无妨，这条路安静，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她的声音轻柔，像是春日里的微风，带着几分让人安心的力量。

一旁的雾清忍不住劝道：“姑娘脚伤未愈，该听陛下的话，坐辇轿来才是。”雾清原本留在宫外，江婉容本以为，雾清再次回宫时会以公主的身份风光回归，可没想到，她回来后，依旧只是个普通的小宫娥。江婉容实在想不明白，雾清放着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为何非要回来当宫娥呢？难道是舍不得自己？江婉容暗自思忖，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她俩相识不过短短数日，交情尚浅，说舍不得实在有些牵强。那会不会是因为容齐呢？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江婉容只觉事情似乎变得愈发复杂了。

就在江婉容胡思乱想之际，启云帝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冯尉将军刚出来，外面不太安全，冯颖先在宫里待些时日。”

江小宫娥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原来雾清叫冯颖，这名字竟和她前世的好闺蜜一模一样！再仔细打量雾清的面容，她更是激动地发现，前世冯颖美颜后的模样，与雾清像极了，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临出门前，容齐曾劝她坐辇轿，可她思来想去，还是婉拒了。身为一个小小宫娥，却坐着辇轿在宫中招摇过市，实在太过张扬，也不合宫中规矩。她心里清楚，若是真这么做了，恐怕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被人指指点点。于是，她微笑着说道：“走走挺好的。快到了吗？”

小佑子连忙抬手，指向前方，恭敬地回道：“穿过这条小道，拐过去就到了。”江婉容抬头望去，见目的地确实已近在咫尺，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这一路走下来，她本就有伤的脚早已酸痛不已，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考验她的耐力。

“姑娘小心！”小佑子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江小宫娥的脚不慎踩到一个泥坑，整只脚瞬间陷了进去。好在雾清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避免了她摔倒在地的尴尬。

“奴该死！奴该死。”小佑子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自责。

“哎呀！为何跪下了，雾清快帮我将人扶起来。”江小宫娥急忙说道。

雾清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一边扶起小佑子，一边安抚道：“姑娘脾气好，不会怪你的。”

江小宫娥倒是淡定，不慌不忙地将脚从泥坑中拔出来，而后弯下身子，捡起一根树枝，仔细地刮掉鞋面上蹭到的泥浆。她轻声说道：“我自己不小心踩了泥坑，与你无关，你别怕。”

可小佑子一听，却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带着哭腔说道：“是奴笨，不该带姑娘走这条小道，昨夜下雨，小道泥泞，是奴不长眼睛。”

江婉容看着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走上前，双手轻轻扶起小佑子，说道：“你若是见人就跪，这偌大的皇宫，你跪得过来吗？”

小佑子受宠若惊，眼中满是感激之色，说道：“姑娘是主子，自然不同。”

江婉容笑了笑，耐心解释道：“我同你一样，都是陛下身边贴身侍奉的人，可别再跪我了，记住没？”

小佑子恭顺地点点头，应道：“奴记住了。”说完，他冲着江婉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江婉容打量着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宫人，只见他眉眼灵动，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宦官该不会是故意带她走这条路的吧？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能更深刻地记住他。他敢这么做，想必是事先了解过自己脾气好，不会轻易动怒。看来，这是个有心的小宦官，平日里没少下功夫了解自己。

“荀公公说，你叫小柚子？是哪个柚？”江婉容饶有兴致地问道。

“回姑娘，保佑的佑。奴名字便叫保佑。保佑我主启皇平安喜乐，寿与天齐，保佑大启一统天下，人民再无战事。”小佑子一脸虔诚地说道，说完还咧嘴笑了笑，那笑容纯真又质朴。

雾清在一旁笑道：“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这名字起得真真有境界。”

江婉容也跟着打趣道：“叫你小佑子岂不是亏了，该叫你保佑，说不定天上的漫天神佛听了，还以为是在向他们祈福，会给西启降下更多福运呢。”

“姑娘说的是，以后奴再向别人自我介绍时，就介绍自己的全名——保佑。”小佑子兴奋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光芒。

江婉容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会心的笑容，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个机灵鬼。她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你来宫中几年了？”

“已有两年多了。”小佑子连忙回道。

“我记得雾清也来了两年多？”江婉容转头看向雾清。

“嗯，我与保佑许是同一批进来的，只是以前不在一个宫内，不曾见过罢了。”雾清回忆道。

说起这皇宫里的宫人，那可真是数不胜数。仅宫娥就有千人之多，据说先帝在世时，宫娥更是多达三千人。启云帝登基后，放出去了一批，再加上先帝的妃子们带进寺庙一些，这才使得宫内宫娥数量减到了千人。每年二月份，都会有新的宫娥入宫，同时也会有到了年龄的宫娥出宫，这情形，倒真的像极了一个学校，新生入学，老生毕业。如此看来，雾清和保佑就如同同级校友一般，有着一种特殊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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