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邂逅的二人（上）

我蜷缩在旧校舍三楼的储物柜里，冰凉的金属内壁贴着后背。月光从生锈的通风口斜斜切进来，在眼皮上划出银蓝色的伤痕。

"三、二、一..."

默数到零的瞬间，走廊传来靴跟敲击大理石的脆响。我屏住呼吸，看着怀表指针滑向午夜十二点。据说在这个时刻，圣莉莉安娜学院的旧钟楼会浮现出用拉丁文书写的校训——但此刻吸引我的，是那个每周三准时出现在废弃教室的身影。

脚步声停在207室门前。隔着柜门缝隙，我看到银色长发泛着月光的涟漪，黑色制服裙摆下露出包裹白丝的纤细脚踝。转校生艾莉西亚·冯·海因里希，这个总在茶道部用银匙搅动红茶的德日混血儿，此刻正用戴着蕾丝手套的指尖轻触门锁。

"Oblivionis。"

她吐出这个词的瞬间，我的视网膜突然灼烧起来。仿佛有人将液态的月光灌入瞳孔，视野中的世界开始溶解。怀表齿轮发出濒死的悲鸣，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像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般消失。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才没让尖叫冲破喉咙。

门开了。艾莉西亚的侧脸在月光下显露出非人的美感，她手中握着张鎏金塔罗牌，牌面上倒吊的青年正在对我微笑。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裙摆内侧——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一叠卡牌，最上方那张描绘着环绕橄榄枝的星球。

"世界（The World）..."我无声地翕动嘴唇，突然意识到视野的异常。储物柜的金属内壁倒映着我的瞳孔，原本墨色的右眼此刻泛着银蓝幽光，虹膜上浮动着拉丁文刻印。

走廊传来第二道脚步声。这次是轻快的木屐声，伴随着樱花香水的甜腻。和服袖口绣着家纹的学生会长九条院椿突然出现，她手中的折扇展开时，我听到时间断裂的脆响。

"羽衣石同学，"九条院的声音像浸过蜜糖的刀锋，"躲在柜子里观赏神秘仪式，可不是大小姐应有的教养哦？"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怀表指针开始逆时针狂奔，表盖内侧的家族纹章——缠绕常春藤的忘忧花——突然渗出鲜血。当九条院的折扇即将触到柜门时，世界陷入寂静。

不，不是寂静。是万物停滞的真空。

我推开柜门，看到悬浮在空中的尘埃凝结成水晶珠链。九条院维持着俯身的姿态，发间垂落的流苏定格在完美弧度。唯有艾莉西亚转过头来，她手中的倒吊人牌发出微弱金光。

"时停能力者吗？"她说着流利的日语，鎏金塔罗牌在指间翻飞，"但你的刻印...竟然是Oblivionis？这可真是讽刺。"

我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窗框。月光突然变得粘稠，右眼的刺痛感再度袭来。视野中的九条院会长的身影开始模糊，就像被雨水冲刷的水墨画。

"记忆在抗拒你。"艾莉西亚逼近半步，她身上传来雪松与旧书的气息，"圣文字与塔罗牌的双重觉醒者，却偏偏获得'忘却'与'世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窗外传来乌鸦的啼叫。在时停的领域里，那声啼叫被拉长得像葬礼的哀乐。我摸到裙摆下的塔罗牌，世界牌的边缘割破指尖，鲜血在卡牌表面勾勒出新的星轨。

当九条院会长的折扇突然刺破时停结界时，我终于明白自己陷入了怎样的麻烦。金属扇骨擦过耳际的瞬间，我看到她左眼浮现出"Judicii"的刻印，拉丁文的"审判"在月光下燃烧。

"圣莉莉安娜学院校规第17条，"学生会长用折扇挑起我的下巴，樱花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禁止私自进行神秘学研究——特别是羽衣石家的继承人。"

我的喉咙发出小猫般的呜咽。这时怀表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声响，表盘玻璃映出自己右眼的异变——银蓝刻印正在蚕食虹膜，像冬日湖面蔓延的冰纹。

九条院突然轻笑出声："看来今晚的茶会，要临时增加席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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