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星骸锁心

青铜棺开启的刹那，雾海凝成霜雪。

柳曲风看见练的睫毛上结着冰晶，鎏金右眼透过霜层折射出星芒。她想要触碰棺椁，腕间的琉璃剑碎片突然生长，荆棘般的棱刺扎入血管，鲜血顺着霜雾的纹路爬上棺沿，在青铜表面蚀刻出九瓣莲印。

"别碰星骸棺。"

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棺中人分明紧闭双唇。柳曲风转头看见雾霭中浮现万千冰棱，每根冰棱都封存着记忆残片——三百年前的练正在与此刻的棺中人对话，时空在这里折叠成环。

琉璃荆棘突然收紧。柳曲风痛哼一声，血珠滴落处，九具青铜棺同时震颤。她看见自己的血在霜雾中游走，勾勒出星图缺失的轨迹，那些轨迹最终汇聚在练心口的月牙印记上。

冰棱开始崩裂。时空碎片如利刃飞溅，划破她的衣袖时，露出臂弯处新浮现的暗金咒印——与练后颈的缚魂契完美契合。最长的冰刃刺入星骸棺的瞬间，整片雾海沸腾如熔银。

棺中练的鎏金右眼突然转动。

柳曲风看见他瞳孔里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素衣女子执剑剖心的场景。那柄剑此刻正插在星骸棺尾，剑格处的兽首浮雕张开嘴，吐出团裹着星尘的雾气。雾气中悬浮着半枚玉珏，与青冥照影石拼合时，青铜棺椁表面的锈迹突然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命格刻痕。

"壬戌年七月初七，子时三刻。"她抚过最深的刻痕，指尖传来灼痛——这正是她襁褓中突然高烧不退的时辰。相邻的刻痕记载着练被锁入剑冢的日期，两者相隔整整三个甲子轮回。

雾海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九具青铜棺椁升起组成莲台，柳曲风腕间的荆棘将她拽向莲心。坠落时她看见棺中练的胸膛开始起伏，三千青丝寸寸成雪，发梢坠落的银丝在雾中织就星河。

"这才是真正的九棺同启......"

倒悬道人的声音自星河传来。柳曲风抬头望见星子都是悬吊的命牌，红绳另一端系着沉睡的剑灵。当她触到莲台核心的瞬间，所有命牌同时燃烧，灰烬聚成素衣女子的虚影。

女子虚影执起柳曲风染血的手，按在练心口的月牙印记上。星河突然倒灌入棺，练的银发在星流中狂舞，发丝穿透雾霭缠住她的剑骨。撕裂般的疼痛中，她看见自己胸口的剑骨正在生长枝桠，开出的却不是青莲，而是血色的曼珠沙华。

"当年我剖出剑骨，是为镇压他体内的血魄。"素衣女子虚影的声音带着金石之音，"如今你以剑骨为引，是要重蹈覆辙，还是......"

莲台突然倾斜。柳曲风坠入练的棺椁，额头撞上他心口的刹那，月牙胎记迸发青光。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毒藤疯长：素衣女子跪在星轨仪前，将沾血的玉珏按进婴儿眉心；练在血池中剜出右眼，鎏金瞳孔化作照影石；最后是师父抱着啼哭的女婴，在葬剑崖顶刻下逆命符。

练的右眼突然睁开。鎏金瞳孔中旋转着九重星图，每一重都映出柳曲风不同的结局：被血魄剑吞噬、化作剑冢养分、或是与练同坠无间。但第九重星图是残缺的，裂痕处生长着带刺的青色藤蔓。

"选吧。"练的声音混着青铜棺的震颤，"用你的剑骨完成封印，或者......"

琉璃荆棘突然刺穿柳曲风的咽喉，将未出口的选择封在血色泡沫里。她看见自己破碎的倒影在练的瞳孔中重组，变成素衣女子拈花而笑的模样。星骸棺开始下沉，雾海凝结的冰晶爬上他们的身躯，在相触的指尖开出并蒂莲。

当冰晶封至唇畔时，柳曲风咬破舌尖。血珠飞溅在九瓣莲印上，青霜剑突然破空而来，剑脊中的兽首吞下血色曼珠沙华。封印的剑骨应声碎裂，迸发的青光中，她看见练的银发重新染黑，缚魂契正从自己腕间流向他的心口。

雾海炸裂成星雨。柳曲风在最后的清醒中握住练的手，触到他掌心深深嵌着的半枚玉珏——与她颈间自幼佩戴的残佩，裂痕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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