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简言没想到会在谷中看到那样大的一片草原,以及那样一副绝美的画面。
草原的草尖在晨雾中凝出细碎银芒,每片草叶都浸着灵气织就的薄绡。
风掠过时千万道碧浪自天际翻涌而来,裹着野蔷薇的甜香撞碎在少女的膝头。
晨间的日轮悬在头顶,少女解开束发的草茎,任黑瀑般的发丝垂落成帘。
无数光尘在发间流转,像坠入银河的星子顺着发梢滴落。
她转过头,看向了她们,眸子里忽然如星辰般璀璨。
“父亲!哥哥!你们来啦!”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惊喜。她站起身,冲他们奔跑而来。
黎弈添的嘴角出现了一分微笑,细小的,却是最真实的。
然后,少女猛地一把抱住了温简言。
温简言:……???
黎弈添:……
“小弟弟,你好可爱。”
黎秋笑嘻嘻地捏了捏温简言的脸,又狠狠揉了揉他的头,一脸的满足:
“唔,你就是父亲新收养的孩子吧,我是你姐姐黎秋,你叫什么名字啊?”
温简言愣了愣,回以一个温软的笑脸:“姐姐,我叫温简言。”
“小简言呀,这名字好听。”
黎秋左右看了看她,忍不住又捏了一把他的脸,随后抬头,笑吟吟地看向脸色微沉的黎弈添:
“嗨呀,老哥,我没把你忘了,这不是看见一个小小正太,有点激动嘛。”
她冲他眨了眨眼:“你放心,我最近一切都好。”
最后,她转而看向黎霆,没个正形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多了几分谨慎稳重:“父亲。”
黎霆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小秋的精神气看起来还挺好,这段时间的疗养不错。”
而后他又问了黎秋一些事情,嘱咐了黎秋一些琐碎小事,便与荀笠去药王谷的其他地方议事去了。
只留下三个孩子在宽阔的草原之上相处磨合。
黎秋拉着温简言不放手,笑脸盈盈地说要给他个见面礼,一边冲黎弈添眨了眨眼:
“哥,我今天的草药还没拿,既然你来了就劳烦您喽。老地方,你去过的啦。”
温简言一脸无奈被她拉着走,视线看向黎弈添。
黎弈添视线看着黎秋,有几分无奈,轻微的声音却传入了他的耳中:
“我们会在药王谷待十天左右。”
温简言点点头,示意明白,便跟着黎秋走了。
十天啊,陪伴这个不幸而开朗的小姐姐。
黎弈添站在原地,望着黎秋拉着温简言远去的背影,眼中划过一缕淡淡的笑意。
很浅,但比起平时的深沉,明亮了许多。
心中不知不觉浮过一个想法。
真想,一直一直如此。
远处,温简言跟随着黎秋来到了她的院子。
院子里种满了灵植,除此之外,只有一个石桌,几张石椅,简洁的过分。
黎秋就让温简言在石椅上坐下,便转身进屋去拿东西。
温简言从进入原子那一刻起,便感受到黎秋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几分。
虽还是笑着的,但情绪里多了些无法言喻的伤感。
这才是长久作为一个病人会有的情感。
温简言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发出一个音节,安静地坐在石桌前,等待黎秋交代她所牵挂的事情。
一会儿,黎秋便转身出来了,手中拿着一个朴实的红木盒子。
她坐在了温简言对面,那张带着几分青涩的面庞恍惚间生出了些许黯然,让温简言有一瞬间产生了判若二人之感。
黎秋望着他,杏眼中浮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叹息: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他。”
这句话让温简言诧异地看向她,不解其意。
“算了,没事。”黎秋摇了摇头,把红木盒子放在桌上,推给他,言语里很是柔和。
“小言,这是姐姐送给你的见面礼。”
温简言心中隐隐有几分异样之感,但很快便消失了。
他接过盒子,手刚刚接触到红木,那股属于灵草的馥郁灵力便在一瞬间冲进他的身体。
他的动作一顿,手缓缓收了回来,语气有几分犹豫:“姐姐,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千年灵植,青龙鹤木。
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黎秋冲他随意的一笑:
“小言,你就收下吧……就当是姐姐请你做一件事的报酬,不用客气。”
温简言依旧没有收,坚持道:
“姐姐,你若有事需要我做,可以直接和我说,至于这件厚礼,还请姐姐收回去吧。”
黎秋叹了口气:“你怎么什么都明白。”
小小年纪,世故老成。
客气周到,但实在难以让人亲近。
“姐姐,实在是我们刚刚见面,不值当你拿出如此珍品。”温简言诚恳地说。
“你真的才六岁吗。”
黎秋眼中多了些许苦涩,也不再坚持,撇开视线:
“有时候,活得太通透也不是什么好事。”
温简言微微笑了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姐姐,这样未必不好。”
他随之转移了话题:“姐姐,你想请我帮忙做什么事?如果我能办到,自当倾尽全力,但是我的年纪确实还小……”
修为也不高,能帮你做什么呢?
黎秋摇了摇头:“那不难。”
却没直说,又认真打量了他两眼,语气多了几分艳羡与欣赏:“你的天赋很好。”
“不像我这个不争气的身子,现在才凡阶九级。”
她说的时候语气平淡,听不出遗憾或者悲凉的情绪。
温简言目光微暗,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平心而论,他还挺喜欢这个才见了一面的姐姐。
虽然她并不像第一眼看上去的活泼天真,但正是多了一分的伤感才让人觉得真实,破碎的温柔也更让人心疼。
可是,设身处地,她经历了日日夜夜的病魔摧折,远离了亲人独抗孤独与寂寞,这样的她,还会需要什么安慰。
他终究嘴拙,那双凤眸望向她时多了些许忧伤。
黎秋恍若未察,或是察觉了但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
“我想请你帮帮我——帮我照顾好一个人。”
她望着他,目光忽然间深邃了许多,那一瞬间她的神情,与黎弈添几乎重合,她的语气很重,一字一顿:
“你可不可以,帮我照顾一下,哥哥?”
黎弈添。
温简言愣了许久,轻轻出声:
“姐姐,你不必如此,本来我与他便是互相照应的,而且他……”
哪里需要我照顾。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黎秋打断了。
她的语气很轻,但字字仿若有千钧之重:
“我希望你去关心他,用心去关心他。”
“小言,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我知道你看似与人温和,但实际上能被你放入心间关怀的人难有几个。”
“现在,我请求你,把黎弈添放进去,无论是朋友,家人,还是别的任何一个身份,请求你,关怀他。”
温简言听着她的话语,瞳孔微缩。
他没有想到黎秋会把他看透。
他确实努力地在让自己变得冷漠,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他短暂驻留的一个时空。
他不想在这里留下太多的心神牵挂,他怕太多的羁绊会让他在离开后道心不稳,甚至出现裂痕。
他努力地在告诉自己这里只是一场梦境,被他放进心里的从开始到如今也只有母亲一个。
而现在黎秋看透了他那份逐渐在形成的冷漠——就仿若一层轻薄的白纱,盖住他的心,隔开了他与整个世界,只留下他魂牵梦萦的关怀。
现在,她在请求他,把黎弈添也放进去。
温简言的心神陡然间动荡起来,目光中显出几分挣扎。
黎秋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催促,只是转而讲道:
“其实,哥哥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他只是不会关心人。”
“他总是想的很多,但做的很艰难,总会让人觉得不够有诚意,却不知道那仅有的一点点作为,让他有多挣扎。”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在别的人身上花心思了。论身份,你来历复杂成谜;论年龄,你们也不是同岁。”
“我并不知道他为何认可了你,但我能看出他想要关心你。”
“所以,我真的希望你能关心关心他,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他一些回应。”
“我很担心,他保持这样的一个……一点都不讨人喜欢的性格,到底还能不能遇到一个,愿意对他好的人。”
“或者说,还能不能留住一个,他所在意的人。”
她不能去求父亲,因为黎弈添反叛的本源就在黎霆身上。
她也不能随便去求一个从前的好友,或是雇佣的下人,因为无论是谁,在黎弈添眼里都只是过眼的云烟。
只有温简言,黎弈添在意他。
若是他愿意回馈黎弈添一分温柔,或许,黎弈添的心结会如愿解开。
所以这个只能是温简言。
黎秋几乎是第一眼就确定了,那一刻她的骨子里迸发出了无限的欣喜。
所以她才会那么着急,不惜在第一次见面,就想让他亲口答应。
温简言唇畔露出了一抹苦笑:
“姐姐,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重要,真要我说,我在他看来,不及你一丝半毫。”
“你好好活着,一生无忧,长命百岁,他才会高高兴兴。”
黎秋没有反驳,注视他的目光泛着星碎的轻柔:
“可是我不能长长久久地陪他,我只是希望你能给予他些关心,让他别再那样寡言,让人心中担忧。”
她浅浅吸了口气,放弃了原先预想的强求,语气不断地下落,低到了尘埃里。
依旧是那样的神情,可就是无端让温简言感受到了卑微。
“拜托了,小言,我不强求你把他放在心中,只请你花些心思,陪陪他,说说话,开导开导他,可不可以?”
温简言闻言,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便应下了:“好。”
黎秋如释重负,脸上终于漾开了轻快的笑意,明亮的像夜色里皎皎的白月:
“谢谢你,小言,你是唯一可以帮我的人。”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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