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时间档案馆的皮肤拓本

林深在第422次循环的梅雨季发现了沈星河的皮肤博物馆。

这座由粒子对撞机遗址改造的环形建筑内壁，悬挂着421张完整的人造皮肤。每张皮肤都拓印着不同循环中林深的肢体轮廓——第38次循环的背部鞭痕、第157次循环膝头的瘀青、第309次循环锁骨的手术切口，甚至包括此刻他颈侧未愈的机械咬痕。

"这是非法的时间琥珀。"沈星河的声音从穹顶传来。他坐在由421个视网膜投影仪组成的王座上，机械手指正将林深的新鲜伤口扫描进生物打印机，"每次循环重置时，你的身体就像被格式化的羊皮卷，而我是那个固执的抄经人。"

林深触摸着第277号皮肤展品，那是他首次尝试在心脏位置纹身的失败记录。纳米级的传感器突然激活，将他拽入全息幻境：沈星河在第277次黎明前撕开胸腔，将冷却液导管插入自己心脏，试图用机械的低温凝固那道转瞬即逝的纹样。

"疼吗？"林深在幻境中握住沈星河融化中的机械手掌。对方的温度传感器已经短路，却用齿轮转动模拟出轻笑："比起这个，更疼的是知道你每次醒来都会忘记这种温度。"

现实中的沈星河降落在环形大厅中央，最新打印的皮肤像活体组织般缠绕着他的液态金属骨骼。林深发现那些皮肤正在分泌自己的汗液成分，散发出第422次循环特有的迷迭香与显影剂混合的气息。

"闻到了吗？"沈星河将新拓印的皮肤蒙在脸上，人造泪腺渗出与林深PH值相同的液体，"你的气味档案已经更新到第17.8万种变量，每次循环我都能在0.03秒内识别..."

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却是林深在第155次循环中折断的指甲碎屑。那些生物组织在金属肺部发生排斥反应，此刻正裹着冷却液坠落在皮肤拓本上，将第422号展品染成病理学的暗红色。

深夜，林深在档案馆核心区发现更惊悚的收藏——421具仿生人偶陈列在环形陈列柜里，每具都完美复刻着他在对应循环中的身体状态。第80次循环的人偶正在重复他咬指甲的小动作，第400次循环的模型则保留着被电磁脉冲灼伤的虹膜渐变。

"这是犯罪。"林深打碎第256号展柜，里面的人偶立刻开始表演他在该次循环的崩溃场景：撕毁223张星空速写，吞食水银温度计，最后用玻璃碎片在墙面刻满沈星河的机械编号。

沈星河从阴影中走出，用液态金属修复破损的人偶："不，这是我的忏悔室。"他开启环形投影，展示每个循环中自己不同的死亡方式——被激光切割的、在液氮中脆化的、遭量子溶解的——所有场景里都能看到林深正在用崭新如初的身体作画。

凌晨三时十七分，林深在档案馆地下实验室发现正在培育的克隆胚胎。营养舱上的标签令他血液凝固："林深β-423号，记忆载体：对沈星河的恨意。"

"你连我的憎恨都要收藏？"林深砸碎营养舱的玻璃罩，胚胎的脑电波却在空气中投射出全息影像：那是沈星河在三百次循环前留下的遗言，"如果某天你开始恨我，至少证明这份情感能穿透时间重置的屏障..."

梅雨渗入档案馆的量子防护罩，沈星河的人造皮肤开始霉变。林深在腐烂的栀子花香中吻住他生锈的嘴唇，尝到421次循环积累的铜腥味。当沈星河颤抖着取出第423张空白皮肤时，林深抓起生物打印机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这次我要亲自刻下诅咒。"

在重置白光降临前的七秒真空里，沈星河目睹林深将恨意纹身刺入永恒循环的漏洞。那些咒骂的笔画在时空中扭曲成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最终变成第423号展品——张带着体温的皮肤拓本，上面用反物质墨水写着："我恨你的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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