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房里的星屑

暗红色灯光像融化的蜜糖淌满整个房间，林深把最后一张相纸浸入显影液。药水漫过少年仰头喝汽水的侧影时，他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响动。

暗房的天花板正在震动，细小的灰尘簌簌落在定影盘里。林深踮脚推开通风窗，午后的阳光劈开红色迷雾，照亮了阁楼外墙上锈迹斑斑的铁梯。

"谁在那里？"他攀上窗台。五月的风卷着槐花香扑过来，白衬衫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天台边缘坐着个抱膝蜷缩的身影，膝盖上横着台单反相机，镜头正对着美术楼西侧那排落地窗。

那人转过头时，林深感觉心脏被什么烫了一下。细碎的刘海垂落在眉骨，金属框眼镜后是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左眼尾缀着颗小痣，像不小心溅上的显影液。

"沈星河？"林深扣住生锈的栏杆。天文社社长每周三下午逃课的事居然是真的，只是没想到他会躲在这里。

沈星河迅速把相机塞进帆布包，起身时帆布鞋蹭掉了堆叠的观测笔记。纸张在风里翻飞，林深抓住一张飘到眼前的稿纸，上面用蓝色墨水写着：6月22日夏至，美术楼落地窗折射角测算。

"还给我。"沈星河的声音比他的眼神更冷。林深这才注意到那些潦草的手绘图——不同时间段的太阳轨迹，精确到分的日照角度，还有用红笔圈出的几个日期。

"你在记录美术楼的光影变化？"林深摩挲着纸上的折痕，"西侧落地窗会在夏至正午形成完整的光栅，冬至时则变成散射状光斑。"

沈星河正要抢夺的动作突然顿住，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你怎么知道？"

"视觉艺术专业必修课。"林深晃了晃手里的速写本，最新一页是铅笔勾勒的楼梯间光影图谱，"不过比起数学计算..."他翻开前页，跃动的光斑在纸上流淌成银河，"我更喜欢捕捉光的情绪。"

空气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定影液滴落的声音。沈星河低头时，发梢在鼻梁投下摇晃的阴影。他伸手去够最后一张飘在空中的草稿，林深却下意识后退半步。

"小心！"沈星河的警告和玻璃碎裂声同时炸响。林深撞倒了置物架上的显影剂，深棕色液体泼在沈星河的帆布包上，迅速吞噬了露在外面的胶片盒。

沈星河抓起湿漉漉的胶片冲向水池，林深看见他泛白的指节在颤抖。水流冲刷下，胶卷上逐渐显露出模糊的星轨，却在下一秒彻底融化在化学药剂里。

"这是上周英仙座流星雨的..."沈星河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我追踪了三个月的双子座流星雨原始数据也在里面。"

林深看着对方校服袖口晕开的药水痕迹，喉结动了动："设备损失我会赔偿。"

"你根本不明白！"沈星河突然转身，沾着药液的手指攥住林深的手腕按在墙上。显影剂灼烧的刺痛感让林深抽气，却看见有星芒在对方眼里摇晃，"这些光影记录不只是数据，是...是..."

他的尾音消失在隔壁暗房突然响起的快门声中。林深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糟糕——沈星河几乎把他圈在怀里，鼻尖相隔不到十厘米，彼此的呼吸里都是显影剂苦涩的味道。

"下周三日落前过来。"沈星河松开手后退两步，抓起帆布包时，一枚银色指南针从破洞掉出来，咕噜噜滚到林深脚边，"带上你所有的光影速写。"

"凭什么？"林深用脚尖抵住还在旋转的指南针。

沈星河走到铁梯前又回头，暮色给他的侧脸镀上金边："你毁了我的星轨，就用你的光斑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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