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柄

以假面掩盖悲伤眼泪的战士。

……

六月七日的前十七天晚上。

吴楠独自来到一家网吧，这里有四纵排桌子，两边靠墙两排，两排放在中间并成一排。

中间桌子的左右两边就是过道。

吴楠开好机子，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片刻，最终选中了中间靠左墙的一个位置上。

这个位置四周都没什么人。

她站在这个位置旁边，从深紫色背包里拿出一块白色床单，盖在座椅上。

吴楠一坐下，床单刚好把她和座椅隔开。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一开始还担心这被裁剪过的东西会有什么缺陷。

座椅搞定了，吴楠把肩上的背包带推落，背靠着包，从黑白色棒球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双黑色的线手套戴上。

白色网红口罩倒是隔绝了不少烟气，但她还是能闻到，不由得轻皱眉头。

门口的老板见状，小声吐槽这女孩太矫情。吴楠也没办法，她虽不喜这地方。

可这里，却是她能找到的最便宜且能躲避父亲的地方了。

‘要是被奶奶和爸爸知道了我来网吧，估计又要……’

吴楠脑中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不禁感到后背发凉，便抬手把黑色鸭舌帽压低了一些。

目光再次朝门口瞟了一眼。

她才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了许些。……

大概十分钟后，网吧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男孩。

他只是往里面瞟了一眼，就径直走到中间靠右墙的第十五个位置旁，全然不顾泛油光的座椅和键盘。

一坐下就开始玩游戏了。

……

今早，吴婪岳那严厉的眼神和让人不敢心生反抗的表情，还在吴楠的脑海中不断回放。

（就和以前一样。）

这次父亲假借探望伯父伯母的名义，暗自来到吴楠所住的出租屋。两室一厅的屋子显得很狭小。

吴婪岳眉头一皱，打量了一眼四周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着气坐在客厅里唯一的一张土黄色沙发上。

这沙发大概能够坐三个成年男人，坐垫和靠背的很多地方有皮翘起来。

怎么也擦不干净的白色地板上，时不时会有几只小蟑螂出没，接着急匆匆地跑进沙发底下。……

气氛越发的沉重。

李闯站在大门旁边，表情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化。

“去把吴楠那丫头给我叫起来。”吴婪岳双肘抵着膝盖，语气雄浑且威严，虽然压低了声音，却是足以让部分人头皮发麻。

“是。”李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轻轻点头，两步就走到了右手边的第一扇门前。

轻轻敲门，无人回应。

现在是早上九点十二分。通常这里面的女孩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

李闯没有停手，连续敲了三下门后，不紧不慢的说：“小姐，起床了，闹钟都响好久了。”

很快的，安静的房间传出一些声音，由此可判断并脑补出女孩掀开被子起床的画面。

她的动作听着有些急促了。

李闯退后站回了刚才所站的位置。不到十分钟，吴楠便拉开房门走出来。

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冷着一张脸的父亲，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地移动到李闯的旁边，背着手低头站立。

出租屋里的空气流通不好，吴婪岳很快感到轻微的不适，但却强忍着，抬头盯这个大女儿。

吴楠急忙把头低下一些，生怕某一刻刚好撞上父亲的目光。

“……一声不吭，离家出走，还把我和奶奶的电话号码拉黑了……，吴楠，你长本事了啊。”

“……”

“你知不知道奶奶有多担心你？你都多大了？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吴楠强忍住为自己辩解的欲望，默默的接受着。

吴婪岳见女儿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中怒火不减反增，左手被捏得发白。

老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

这出租屋的隔音效果几乎为零，领居洗澡时的水声，在这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自然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眼下深吸一口气，没有发作。

却是起身抓住女儿的左手。道：“跟我走。”

“……”

吴楠下意识的反抗，可惜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她顿时停下了动作，任由父亲拉着自己走出屋子。

楼道里很黑，后面跟上的李闯举着手机手电筒。周围的空气飘荡着无数尘埃。

“我的东西……”吴楠小声的说，左手手腕被捏得生疼。

“让李闯给你收拾好送过来吧。”吴婪岳头也不回地说，一心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是。”

李闯心细的让亮光照在合适的地方，墙面上用喷漆写下的红色数字迷糊不清，楼道里满是发霉的味道。

吴婪岳眉头紧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却是让吴楠伤透了脑筋，跟不上的她只能时不时的跳台阶。

八分钟后，三人来到一小片空地，这里勉强够停放一辆车。

吴婪岳松开女儿，严肃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紧盯着后者。

吴楠故意避开父亲的视线，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吴婪岳见状，按下车钥匙上的锁车键，才稍微放心的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李闯。

“快高考了，小姐就先跟我住酒店，你尽快把她的行李拿过来，还有租房的大大小小的事，你一次性办妥了吧。”

“是。”

李闯低头回应，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视线不着痕迹地移到他身后的车窗上。

吴楠默默地把车窗降下，对上李闯的视线，俏脸上的冷淡有了些缓和，她素颜的嘴唇有些发白，微微张了张，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李闯轻轻点头，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吴楠闭上了嘴，似是想到了什么，便白了他一眼，旋即偏头低下，把车窗升上，表情又恢复到平常冷淡的状态。

“……”吴婪岳眼见黑色车窗一点点的遮挡住女儿的侧脸，心中略感不对，但也没有多想。

上了车便带着吴楠离开。

黑色轿车直行了一段，接着拐个弯就不见了踪影。

“唉……”

李闯无奈的叹气，心中略感苦涩：看小姐刚才那眼神，估计认为是我把她的住所告诉老爷了。

可事实是：今早有人敲出租屋的门时，他就稍感不妙。打开一点门缝往外看时，老爷那张有着难看脸色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李闯顿时睡意都没了，这吴婪岳都在门口了。他也不可能找理由糊弄过去，只能开门让吴婪岳进来。

全程他都是在懵逼当中啊。

而在吴楠眼中，这无疑是给李闯扣上了一顶‘背叛？的帽子。

“头疼啊。……”

李闯轻声抱怨，抬手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算了，先去吃饭再回来管这些事吧。”

提到吃，李闯不禁想起昨天吴楠亲自下厨，辛苦做出来的那碗‘红烧肉’。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碜，胃里轻微翻腾，嘴中又泛起了苦味，酸味，咸味……

吴楠自己做好了不吃，让他试吃，一天下来，做了都超十次了，还锲而不舍。

最后李闯没办法，苦笑着认同其中一碗看着和吃着还能接受的‘红烧肉’。竖起大拇指一顿猛夸，吴楠才肯放过他。

提笔记录下做的顺序和步骤后，计划今天接着做，还让他试吃。

所以……，吴婪岳今日之举，也算是变相的救了他一命吧。

“呵……”

李闯轻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连食欲被搞没了。

无奈去商店买了六根棒棒糖，他一把扯开包装，含着一根，不紧不慢地走回出租屋内。

吴楠的房间还算整洁，除了来不及叠的被子和掉在地上的一些衣物之外。

书桌下面有个蓝色的垃圾桶，李闯注意到里面有个大一些的白色纸团。

拿起来展开，是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日历，他拿去和窗边挂的日历一对比。

撕扯痕迹完全吻合。

被撕下来的是五月份的日历，最上面的大写的‘5’和下面小写的‘21’被小刀或是剪刀之类的东西小心地裁剪了下来。

“五月二十一号么……”

李闯稍加思索，很快想到了这是那个人的生日。

‘居然能记得。’，李闯淡漠的表情有了些许异样。想到昨天既然是那人的生日，那吴楠会……

红绕肉已经做好了，那就只差……，李闯来到厕所，洗漱池下方放着三个铁盆。

他很快找到了一个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的铁盆。这无疑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

她看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实际上心里的创伤并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

……

黑色轿车又快又稳地行驶在路上。

吴楠的头发有点油了，本来计划好今天早上洗的，现在却被无故破坏，她也是无语了好一阵。

两手抓住身后的帽子，拉起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接着双手放回黑色卫衣的口袋里。

靠坐在驾驶座正后面的后排，一股困意袭来，吴楠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哈欠，闭着眼睛半睡半醒。

虽然她在心里是信任李闯的，但是‘出租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再加上吴婪岳一大早就出现在家里’的这些细节。

又让她不得不去怀疑李闯。

这种矛盾无疑是让她的心情更加糟糕，消瘦的脸上，冷漠的表情更加浓郁。

吴楠没有化妆，所以这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

吴婪岳通过后视镜看到女儿这幅模样，心脏顿时感到刺痛。

同时暗自决定，这次决绝对不会让女儿再偷偷跑掉。

（可是一心要走的人，要花大的努力，才能将其留下啊。）

带着情绪开车，车速难免加快，不到半小时，父女二人就到了范华酒店。

“……”吴婪岳深深吸了口气，快速调整自己的情绪和语气，下车给吴楠开门。“女儿，到了。”

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连他本人都是吓了一跳。在记忆中，自从妻子离世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

“……”

也许是吴楠没睡醒的缘故，她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变化，直接下了车。

“走吧，先去休息休息。”

吴婪岳知道女儿对他疏远，却不知道其中缘由，故当下只是以一个父亲认为好的方式来对待女儿罢了。

只是吴楠对此熟视无睹。

由于吴婪岳提前预约过，所以现在也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八二二号房门口。

这种种迹象，让吴楠心里又加深了对李闯的怀疑。

服务员贴心地打开房门，退后一步，对着两人鞠躬，微笑着说专业术语。

“快进去吧。”

吴婪岳轻推女儿后背，语气依旧是装出来的温柔。

吴楠不紧不慢地走进去，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双脚并拢，低头看脚尖。

关上房门，吴婪岳走到中间，抬手唤来坐在角落书桌前摆弄电脑的男孩，两人一起面向吴楠。

前这笑道：“女儿，还不快起来打个招呼。”

她敏锐的察觉到，爸爸因为这个男孩，心情好了很多，语气更像是发自内心。

‘……’

“你好，我叫吴楠，是他的大女儿。”吴楠主动抬手，对着他笑道。

“你好，”男孩见状，抬手轻握她的右手，指尖顿时传来一股冷意，“我叫林劫，是吴舅舅的侄子。”

“哈哈……，”吴婪岳越看男孩越顺眼，笑道，“乖女儿，你这林劫哥哥可是你学校高三一班的尖子生哦。上个月的月考，年级前十的学霸哦。”

“呃，舅舅严言重了，我只是好运罢了。”林劫轻笑着客气婉言。

“这样啊，林哥哥真厉害呢……”吴楠故作吃惊，阿谀奉承了几句。毫无波澜的内心突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下一秒，吴婪岳轻推吴楠的后背，让两人靠近了些，笑道：“既然这样，那高考之前我就把这女儿交给你了呀。”

“呃……”

“我女儿成绩一塌糊涂，所以还需要你多费心了。”

“……”吴楠不禁眉头轻皱，‘扯了半天是这个目的啊。’，心中无奈叹气，脸上的异样一闪而过。

“舅舅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林劫毅然决然的说，他估计也是提前猜到了男人的用意，所以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哈哈，好。”

吴婪岳也不客气，抬手拍了拍林劫的肩膀，眼中满是对他的满意。

先前的怒气早已不知所踪。语气较先前而言完全不一样。

“高考前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虚心向林劫哥哥讨教，别辜负了我的良苦用心。”

吴婪岳转而对吴楠语重心长地说，后者在心里对此嗤之以鼻，‘能别这么自作多情吗？’。

“放心吧爸爸，有林哥哥这学霸在，我一定会好好学的。”吴楠笑道。

“那就好。”

吴婪岳见女儿没有违抗，以为她也是太看重高考，便不疑有他。

“那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好好加油啊。”

“好的爸爸/舅舅，拜拜/再见路上小心。”

二人异口同声，眼见房门再次关上，吴楠连装都不装了，走到床边坐下，双脚离地，一左一右地晃动着。

“吴楠，你是要先休息会儿再复习呢？还是现在开始复习？”

“我选……，一直休息。”

两人视线相对，她回到了平常的状态，不咸不淡的道。

林劫闻言，心有不爽，看她这样子真想打她一顿，但终究是忍住了，表情也冷了下来，不再浪费口舌。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

“……”

一个房间，无形当中被两人分割成了两个区域，谁也不会去打扰谁。

……

时间缓慢流逝，网吧的客人来了又去，在中间靠左墙的最靠里的位置上。

一个女孩像只小猫似的依偎在一个大叔身上。

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很娇小，横坐在三十多岁的大叔大腿上。刚好可以侧躺在后者胸膛之上。

他玩着电脑，时不时的会低头与女孩接吻。过后会舔着嘴唇上沾着的口红，心满意足的笑着。……

白炽灯下，两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浑然一体。旁若无人地做着情侣之间熟悉的事。

网吧最里面有一个小房间，右手边是厕所。房间里有一个折叠桌子，上面放了个热水壶。

吴楠在网吧买了桶泡面，去房间倒了开水回来，不经意间注意到了这对情侣。倒是见怪不怪了。

毕竟上次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十七岁结婚的女孩，还生了五个娃。……

听到那女孩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和二十多岁的男人结婚之类的经历，吴楠第一次感到震惊。

可这些，终究只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瓜’罢了。……

吴楠用微信给自己开了个新号，青铜段位，自然好打，四把游戏，全吃鸡了。

不去特意注意时间，倒是过得挺快，此时已是半夜二十三点三十五分。

她正低头吃着泡面，右边忽然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稍稍一瞥，又自顾自的吃了。

旁边那人坐下，打开电源，电脑亮起，略刺眼的光照在那人病殃殃的脸上，赫然便是于淑薇。

她不动声色地在桌上放了一个U盘，左手将其推到吴楠手边。

后者几口吃完泡面，一手拿纸擦嘴，一手拿起U盘插在USB接口上。

U盘银白色金属外壳上还残留着于淑薇的体温。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存有一个三十多秒的视频。

吴楠毫不犹豫的将视频彻底删除。接着轻声道：“你应该不会在其他地方保存过了吧？”

“没有。”

于淑薇冷冷地回答，起身要离开，吴楠不咸不淡的挽留说：“来都来了，玩会儿呗。”

“……”于淑薇没理她，往门口走了几步，微信就传来吴楠发来的消息。

‘你敢走，我就把你不小心出的错发给警察。’

“……”

于淑薇眉头一皱，坐回去，看着电脑，对吴楠压着声音道：“你答应过我会删的。”

“呵，”吴楠冷笑一声，同样看着电脑，无聊的玩着扫雷，不紧不慢地说，“你不也留了一手嘛。”

“我没有。”

“……”

吴楠往旁边瞥了一眼，见她微微动怒。嘴角不禁轻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现在很晚了，你回家也不好找借口，还不如再呆会儿，到时候装病的理由也能充分些。”

于淑薇环抱双臂，靠坐着椅子，看向一旁的女孩，没好气的道：“那你现在约我出来干啥？”

“……”吴楠退出扫雷，把座椅转向她，接着双手抓住她的座椅转动，两人视线相对，谁都不输谁。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和压抑。

片刻后，吴楠靠近于淑薇，右脸贴近左脸，对着她的耳朵小声道：“我只是好奇，你从哪里弄到的视频啊？”

于淑薇一愣，旋即抬手抵住吴楠的胸口，用力一推，表情冷漠的说：“捡的。”

“……”吴楠及时抓住桌子，顺势滑到电脑前，打开桌面上的和平精英。“来一把？”

“……”面对她，于淑薇总是心有忌惮，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有自己把柄，而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远离她。

“那些东西……”

于淑薇无奈打开游戏，用微信注册新号，小声地提道。

“放心，”吴楠喝了几口冷掉的泡面汤，看着电脑屏幕说，“只要你不作妖，我也不会利用那东西去让你干什么过分的事。”

“……”于淑薇在键盘上随意敲下几个按键，算是取了个游游戏名，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的事。

当初，她拿这段三十多秒的视频找到吴楠，借此利用后者为她收拾烂摊子。

吴楠也不傻，不会一直被别人威胁。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让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她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在帮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私下保留足以指认她的证据。

上官玲死前和于淑薇的最后一次聊天记录，药瓶上于淑薇残留的指纹；莱巾村引发火灾的煤气罐上残留的于淑薇的指纹；……

还有……，证明雾柒和于淑薇认识且熟识的所有聊天记录。

而那条于淑薇亲手织的白色围巾，被雾柒用打火机烧得只剩下黑灰。

只要她不承认，凭雾柒自己，是没有办法证明，他们两个人认识且熟识……

有了这些，于淑薇即使手握那段三十多秒的视频，也不敢轻举妄动。

“哎呀，你倒是救队友啊。”

键盘被吴楠敲得作响，她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道。

然而，于淑薇却一意孤行，一个人往上冲，成功把三个一队的全部干掉，接着冷声道：“拖油瓶的队友，救来干嘛？”

“……”吴楠都无语了。

‘青铜局，杀几个人还飘起来了，谁给你的自信啊？’

最后，两人不出意外的拿了冠军。

于淑薇抬手伸了个懒腰，胸部被灰白色卫衣勾勒出些许形状。

“嗯～，挺好的。”吴楠偏头看了一眼她凸起的地方，没有感情的赞了一句，便匆匆移开视线。

还差二十一分钟就到凌晨一点了。

脸色有些难看的于淑薇看着吴楠，强忍着怒气，问道：“还打吗？”

“……”吴楠先是不着痕迹的往右前方看了一眼，接着双手放在衣兜里，对上她的视线。

跟平常一样的表情，此时在于淑薇眼里，却是无声的挑衅。她真的很想动手，想看看吴楠被自己打趴在地上时，她是否还能保持这样的表情。

“呼……”

吴楠松了一口很长的气，整个身体都放松了许多，她的脸侧靠在椅背上。

看着面前这个‘长期’威胁自己的女孩，吴楠也是有些百感交集，毕竟很久没被人这么对待了。

虽然她是有配合的成分，但还是想忍不住夸这个女孩一句：干的漂亮。……

被人这么盯着，于淑薇很快不自在起来，下意识的抬手摸脸，没好气的道：“怎么了？”

“……呵，没什么。”吴楠回过神来，轻笑一声，不咸不淡的道，“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了。”

“啊？”

于淑薇不明所以，吴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大一号的卫衣跟口袋一样，显得她很肥。

“你什么意思？”

“……”

吴楠再次坐下，摸着左手食指上的戒指，低着头说：“你的手机，被动手机了。”

“……什么？”于淑薇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整得心慌了起来，抓起电脑屏幕下的手机。

手机锁，没有问题。她一解锁就打开被她精心隐藏的文件夹。却怎么都找不到里面的东西。

“还有……，还有……”

于淑薇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还有最后一个保险的地方，她还没有输！

“……”

无聊的吴楠打着哈欠起身，没有在意旁边的女孩怎么在电脑上折腾。

不紧不慢地收拾好床单和手套，将其全装在深紫色背包里。再背上，双手顿时感到冷意，在白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白皙。

“怎么会？……怎么会！”

于淑薇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电脑，她下载了很多软件，其目的都是为了找到那个三十多秒的视频。

“别白费力气了。”

吴楠站在她的右侧，白光下的影子恰好印在她的脸上。

然后，在于淑薇莫名的注视中缓缓蹲下，拔出一个黑色金属外壳的U盘。

站起身时，吴楠左手拿着U盘，在于淑薇的面前转了转，冷声道：“你是真的没来过网吧啊。”

于淑薇双手捏得发白，胸口被堵着一股气，怎么也上不来，就堵在那里，压的她生疼。

吴楠没有停留，头也不回的走了。

“若不是因为那段视频频，我对你根本没有丝毫兴趣，也没那心情去威胁你做什么。”

“……”这句话每个字都像刀刃一样，狠狠插在于淑薇的身上。

她顿时感到自己被看不起了。

盯着吴楠远去的背影，她愣了好久，旋即气笑了。……她也是好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

‘吴楠，你给我等着。’

心中的怒气越大，于淑薇此时脸上的笑意就更浓郁。……

身穿白色卫衣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视线没来由的停留在女孩的脸上。

不禁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感到和刚见到吴楠时，一样的危险气息。

“……”

莫名咽了一口唾沫后，男孩快步离开，跟上前面的女吴楠。

白色路灯下，她的影子不断交替重叠，方向也不断在变化。

等到影子从身后转到面前时，吴楠才停下脚步，把左手上的黑色U盘向后抛去。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孩见状，急忙抬手去接，幸好没被摔在地上。

黑色U盘的金属外壳上是冷的。

这不禁让男孩产生了疑问，然而还不待他细想，面前的吴楠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还不快走？被发现了又是一大堆的麻烦。”

“……”

男孩快步跟上，与吴楠并排走着。他已经看了那段三十秒的视频，却没懂上面的意思。

于是故作无意的道：“那个视频看来对你很重要啊？这么大费周章的。”

“嗯。”

男孩时不时的瞥向旁边，试图从她的表情上读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然而吴楠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让他颇为头疼。

刚想开口，却被她强了先。

“别浪费口舌了。不该知道的，我一句都不会透露。”

“……那你，就不怕我和那个女孩一样，用这个视频来威胁你？”

“你可以试试，”吴楠微低着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如果，你想鱼死网破，那大家就都别想痛快。”

“……”男孩眉头一皱。眼神变得可以杀人了。

“那视频在你这也没关系，毕竟跟于淑薇比起来，你的把柄对我更有利。”

“……”

……

吴婪岳离开酒店后，吴楠和林劫就各自在忙自己的事情。

吴楠坐在靠房门的床边，拿着手机，双腿离地，一前一后的轻轻摆动着。

片刻后，走到林劫身后，把手机举起一点，在他旁边播放起了几段视频。

视频有的长至一分多钟，有的短到二十多秒。八段视频很快放完。

其中也没有什么奇怪或是剪接的地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出现了一个高频人物——王铭浩。

“哈哈，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视频啊？倒是有趣。”

“行了你别装了，这些是你黑进肯德基再内的三家餐厅的监控拍的视频，你就是靠这些才判断了王铭浩的行踪，然后才告诉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劫突然厉声打断她的话，表情冷了许多。

“……”

吴楠没再多说什么，在左手手指在电脑上敲了几下，片刻后，再次将手机拿给他看。

林劫一滞，表情变了变。随后想起了什么，偏头与她视线相撞，沉声道：“你不可能会弄到这些东西，我早就已经……”

“切，”吴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太自负了？认为这世上没人比你厉害了？”

“无知加自大才是自负。”

“……”

吴楠见他这幅安然自若的模样，顿时有些无语了。便拿手机拨打了李闯的电话。

“喂哥，你现在去一趟那个肯德基，弄一下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要快。”

“……你要干嘛？”

“让你知道你的自信有多可笑。”挂断了电话，吴楠毫不客气的说，走到靠窗的床边坐下。

这里楼层够高，所以能看到天空上毛茸茸的白云。往下俯视，恰好看到一个缓缓上升的卡通气球。

在离手的那一刻，气球的命运早已注定……

“……”林劫看着吴楠，心中无故升起的危险预感越发强烈。他急忙回头面向电脑。

林劫明明记得，在给陈殊提供完王铭浩的行踪后，就立刻花了大量时间去销毁这八个视频。

他坚信自己不会记错。

然而现在，这八个视频重新出现，唯一最有可能的办法就是到餐厅用电脑操作。

在已经销毁视频的前提下，重新‘复活’视频。这听起来很荒唐，却并非不能做到。

而这个让视频‘复活’的技术，就是林劫所追求的其中一个目标。

所以，他一直在寻找会这项技术，且有资格成为他老师的人。……

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如今，吴楠的这一举动，不禁让林劫嗅到危险气息的同时，又看到了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也在紧张的等待当中……

听吴楠刚才所说，那人去肯德基的话，要做的估计就是通过手段来追踪到当初黑这家电脑的人的IP地址。

‘如果，真的成功的话……’

林劫强行让自己保持平静，却是适得其反，双手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液。

大概半小时后，吴楠悄无声息的站在他旁边，右手横着手机面向他。

“……”林劫听到响动，缓缓偏头，视线上移到手机屏幕，看到准确无误的IP地址时。

他顿时失态地站起，双手抓住吴楠的肩头，边晃边急切的说：“这是谁弄的？快告诉我。谁弄的？”

吴楠一时间没有防备，被林劫这举动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时，用力推开后者，没好气的说：

“你发什么疯？”

“呃……，”林劫轻轻喘着气，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立马道歉道，“对不起，我冲动了。”

“你怎么回事？”

“没事，就突然很想认识一下你的那个‘哥哥’。”林劫史无前例的笑道。

听到这个称呼，吴楠也是有些尴尬，她自己都没想到刚才会嘴快了喊李闯‘哥哥’。等后来反应过来时，早就来不及撤回了。

“……”吴楠摇了摇头，急忙暂停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调整好状态，淡淡的道：“你该关心的重点错了吧？”

“……”

闻言，林劫一愣，旋即同样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却再难以保持平日里的冷漠。

“你想怎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等下和我去个地方。”

吴楠走到房间某处，拿起一个马克杯，倒入咖啡粉和热水，用长柄勺子缓缓搅动。

“什么地方？”

“网吧。”

吴楠小酌一口咖啡，浓重的苦味从舌尖蔓延到口腔，她顿时感到精神了些，不紧不慢地说道。

……

“所以你那个哥哥是谁啊？能不能让我认识认识？”

故意跟上吴楠步伐的林劫不想在那些问题上浪费时间，直接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语

“关你什么事？”

吴楠加快了脚步，无奈这林劫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那，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发誓把那三十多秒的视频给删了怎么样。”林劫不死心地道。

吴楠直接无视，“你不删也没事啊，反正在你手上也比在于淑薇手里好得多。”

“……”

见软的不行，林劫也是有了些火气，当即在心里暗自决定来‘阴的’。

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表情细微的变化，吴楠顿时猜到了某种可能，戏谑一笑。

“我知道你电脑玩得好，但是你不要搞这些小动作。我很反感，说不定哪天心情不好让那个哥哥对付你。”

“……”林劫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唾沫，愣神间，吴楠快步拉开了距离。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告诉我啊？”

“不知道。”‘或许等你也抓住我的把柄了，我会考虑的吧’

吴楠走到‘小十字’的北路，突然停住了，接着猝不及防的拐弯。

林劫见状，当即追了过去，可四周哪里还有吴楠的影子。前者无奈的叹了口气。

‘任重道远啊。’

虽说吴楠掌握了足以让他跌落深渊的八个视频，但是从今天的对话来看，他对她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应该不会走到那一步。再说还有亲戚关系这一层……

只要他不做的太过就好……

看似漫无目的的吴楠不紧不慢地走在清静了许多的街上。

不远处有几个推着摊子卖烤肠，手抓饼，鸡腿……的小贩。他们时不时的切换地点，视线像360°的摄像头一样，扫视着周围。

吴楠花五块钱买了俩根烤肠，才吃了一口，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城管来了！”

这话如同落入沸腾食用油的雪花一般。小贩们没有丝毫犹豫地跑路了。

“……”吴楠看到这宛如‘梦幻’般的一幕，没有装模作样的有感而发，吃着烤肠继续走了。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

她左转右转地走到‘小十字’下面一点的路口，李闯背靠路灯杆子站着，正在抽烟。

有人说，踩住一个人的影子，那么那个人就不会离开。

她背着手停顿了片刻，忽然改变了路径，穿过马路走到另一边的路上，猛的一跳。

两脚就踩住了被路灯拉得长长的黑色影子的一角。

“……”冷淡的脸色有了些缓和，吴楠不紧不慢地顺着黑色影子走向李闯。

后者已经吸完了烟，一口将烟屁股吐到手里抓着，然后刁起一根，低头准备点火时。

前者已经走到他旁边，一手抓住香烟丢掉，一手把冷掉的烤肠硬塞到他的嘴里。

在李闯吃惊的注视下，没好气的道：“抽什么抽？难闻死了，扣你工资啊信不信。”

“呃……”

李闯一口咬掉三分之二的烤肠，大口朵颐起来，尴尬的避开目光。

“车呢？”吴楠往附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手表。心里盘算着爸爸回酒店的时间。

“这儿呢。”李闯往旁边跨一步，指了指后面的一辆灰色电瓶车。

“……”

“呃，抱歉啊小姐，我开四轮的车容易被老爷发现，所以就开……”

他还没解释完，吴楠却有些兴奋地快步走过去，拿起挂在后视镜上的黑色头盔。

急不可耐地戴在自己的头上，轻掰后视镜，上下左右全看了一遍。

“太好了，我早就想坐这个了，可惜这地方有交警，家里那些认识的又没几个愿意骑这个……”

“呃……”

李闯松了口气走过来，骑上电瓶车，吴楠早就等不及了，跨坐在他后面。

“诶我说，今天我们晚点回家吧，你开这个车带我兜兜风塞。”

“好嘞。”

带上同款黑色头盔，李闯宠溺的点点头，一手拉下面罩，启动了电瓶车。

“……”

吴楠打开面罩，稍稍站起，双臂压住李闯肩膀，以此来撑着自己的身体。

车速越来越快，可吴楠总觉得不够，老是催促李闯再开快点。

待到了某个地方，周围的店铺大部分都关门了，行人也少，吴楠给自己打个气，在李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仰头大声怪叫了一下，旋即赶忙低下身子，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用力地埋着自己的脑袋。

被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到了，电瓶车出现了轻微的摇晃，好在李闯及时稳住。

“小姐你……”

“闭嘴！”

黑色头盔下的俏脸早已通红一片，她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急促地呼吸着。

等了一会儿，吴楠像是想起了什么，坏笑着默默地把右手从李闯的衣摆下面伸进去。

“哈，你有腹肌啊。”

“……小姐，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耍流氓的哈。”

“怎么？”吴楠佯装生气地道，“你有意见？”

“没有。”李闯当机立断。

吴楠满意的点了点头，更加肆无忌惮地摸他的腹肌，留心一数，有八块。

“……”吴楠稍不注意，嘴角流出口水，发觉到时，又猛的吸了回来。

听到这动静，李闯想了一会，才开口道：“那个……，小姐你冷静点。我不卖身的。”

“怎么？”

吴楠微微站起，挽住他的脖子，探头与他的黑色头盔相碰。温柔中又带点妩媚的声音传来，不断地刺激着李闯。

“十七岁的女孩都可以和三十二岁的大叔结婚，我们又没差多少，你……，瞧不上我呀？”

“……，小姐，现在不早了，最多还能玩半小时。”

“切……”吴楠没有再戏弄他，松开手再次压在他的肩膀上，半站着，大声地道：“那你还不开快点！”

“好嘞。”

“……”

吴楠完全站了起来，双手抓住李闯的肩膀，一路怪叫。

或许是平时压抑了自己太久，突然松懈，就如同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了，就成了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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