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蛇害的流言传得轰轰烈烈,以至于从练功房蔓延至整个外门大院,人心惶惶之际,内门长老踩着三月中旬的尾巴,提前到来了。
花云莺成功筑基了!
这实在是一件顶要紧的大事,尤其她还是少见的未服用过内门丹药而自行筑基的弟子。
通常,外门弟子的名单每年会向内门呈进一次,由传功长老勾选合适的人选,再至内门各个有资格收徒传宗的大佬手中挑选,这便是外门弟子所谓的机缘了。
年末月底,内堂执勤的长老会带着内门交托的一干杂务和筑基丹过来,将杂务交给各房管事,再召来名单中的幸运儿,发放筑基丹药。如果管事推荐有特殊奇遇的人员,则当月月底就会被领来,经内门长老查验后,得到额外的丹药。徐宏之流就在此列。
此后,若是该弟子筑基有成,便自有他的师父感应,御剑而来,携徒而去,飘飘然不与他们这些凡人多打一分交道。而进入内门的弟子,也从此一入师门深似海,再难与他们这些外门的凡俗有交集了。
这全因筑基丹并非是一服用就能当即筑基,通常只能起个通经络开灵脉的效用;若是灵脉已开,也不过是夯实基础加快筑基进度。且该丹药与其他内门丹药不同,每个人一生只能服用一次,再多就有暴毙的风险,故而很少有人能在服药当场筑基,更不要提未服药而筑基的奇才了。
自然筑基的弟子资质上佳不提,也通常是门派风水好灵气旺的象征,大抵跟外面皇帝最喜欢的祥瑞吉兆类似。
而清晖宫开宗立派不过百年,这么个宝贝还是头一回见,不由得内门长老们见猎心喜,忙颠颠地提前跑来收徒了。
更可喜的是,花云莺还随着筑基成功觉醒了一门天赋神通——天眼。这可是多少修士求不得修不成的神通,有了它,寻灵穴观灵脉无一不便,如无意外,个顶个都是能在化神期后开宗立派的一代祖师。
“……长老听完激动得不行,要不是当着我们,眼泪都要下来了,连连说这个徒儿一定要自己带,还专程发了飞符先禀报,之后,就把花师姐带到了内室……”
徐宏被众人拱卫着坐在中央,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方才的见闻。
他的手里捏着一颗水光油亮的金褐色药丸,让众人咀嚼回味闲话之余,还能观赏一番仙丹灵药的妙处。
“说到那天眼,还记得前些日子咱们这闹蛇吗?”
见有人没眼色地想伸手摸摸自己的宝贝丹药,徐宏不动声色地缩了缩手,调换了个姿势,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嗓音,前倾的腰身将手掌和丹药都牢牢护在了腹下。
“原来练功房那里盘了只大蛇妖,正冬眠呢!亏得花师姐突破时将咱们外门溜溜看了个遍——她原想着以后不能回来了,要好好看看这里,记得牢些,留个念想呢!”
人群配合地惊叫抽气起来。
又有人别出心裁地念了句花师姐的好:“咱们那么多去了内门的,就数她最念旧情。”
蛇?真有蛇?
什么时候有的?
褚怀策放流言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想到用那条蛇了?
不是蛇妖,那徐宏遇到的又是什么?
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划地盘吗?怎么都挤到练功房去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练功房的怪物的?
还有花云莺……突然筑基了是怎么回事?
不是要等着找条安全的路吗?
还是说已经找到了?
黎默听着,心中已经升起了无数疑云,只是碍着人多不便发问,只得隔了几个人影用眼神给了褚怀策一个恶狠狠的警告:再特么说瞎话糊弄老子就别搭伙干了!
褚怀策恍若未觉,回了他一口灿烂的大白牙,又往徐宏身边凑了凑,笑道:“好在徐师兄悟道得早,竟没为这蛇妖所害。”
众人七嘴八舌地附和着,连连恭喜起他来。
“是呵!”徐宏兴奋得脸上油光熠熠,全然忘却了前段时间自己被捧着到处做客,讲述自己的悟道传奇,以至于疏懒了去练功房朝拜的心虚,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可是被神仙庇佑点化的,自然是大有福缘。”
他话音刚落,彷佛专为打脸他这句吹嘘似的,窗外忽地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小小的木屋颤抖起来,抖抖索索扬了好些木屑细尘。
“当——当——当——”
平日里只有上下工才会懒懒响动的盘龙钟发出急促的长鸣,一声紧着一声,催着人去做什么似的。
“敌袭!”
“敌袭——”
“敌袭……”
声嘶力竭的喊叫从山上次第传来。
恐慌霎那间笼罩了整个清晖宫。
褚怀策脸色黑得锅底一般,騰地起身就向窗外望去,嘟嘟囔囔着不知抱怨着什么。
黎默零星听得“倒霉”“又来”之类的字样,想来他之前所说的他是别的门派打输了赔给清晖宫之言并非搪塞之语,莫名竟在一片忙乱中安定下来,好整以暇地也凑到窗边,查看起外面的情形来。
要说修士打起仗来果然非同一般,并不比点了科技树的现代战争差到哪里去。
半边天都被后山盘旋的一只火凤凰染红了,丝丝缕缕的流云被映出霞彩。
护山大阵已经启动,将整个清晖宫笼罩在一个淡黄色的半透明罩子里,随着外面一队队飞剑轮次有序的攻击,荡开一波波水纹似的涟漪。
方才还在外门大院里收徒吃酒的内门长老,已经携着花云莺整个人凌空而起,一袖甩开数十张符纸,闪着刺目电光的飞符穿透护山阵法疾射出去,直逼天外的飞剑队伍,炸开朵朵烟花。
他且战且退,似乎顾忌着花云莺的安危,急需退到后山内门里去。
“快跑快跑!都愣着干嘛,快躲到祖师堂里去!”
屋外喧喧嚷嚷传来人声,隐约是哪个房的管事,正连赶带骂地推着一拨人往祖师堂去。
黎默随着人潮的涌动也出了门去。
有好事的边走边凑到管事前打听:“我们王管事呢?”
“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们这些瞎眼鸡似的,莽着胆子就知道看热闹!人早躲过去了——”绣坊的管事张凤琴劈头盖脸地训斥道,也来不及往屋里再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只扯了嗓子叫了两声,又开始推着比刚刚更大团的人群往前赶。
“跑起来跑起来!嫌命长不是,还晃悠悠地走呢——”
张凤琴前面的一个姑娘冷不防被推了个趔趄,方要再回头跟管事抱怨两句,却见那半圆形的淡黄色保护罩终于吃不住飞剑持续不断地攻击,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道纹路,似乎随时都可能崩碎,化为漫天飞尘。
她登时不敢再卖弄贫嘴,飞也似的迈着两条细腿跑动起来,只恨前面的人墙不能也再快些,别挡了她避难的路。
“快跑——阵破了!”
伴随着一声徒然凄厉起来的尖啸,催得众人纷纷加快了脚步。
“砰!”
坠日般的巨大火球从天边的火凤口中喷吐而出,狠狠砸在本就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上。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众人踉跄了半晌才稳住身形,一抬头却见那护山的半透明罩子化为流沙般随风消逝,火烧火燎的热浪迅速从背后蔓延过来,一时乱哄哄地炸开了锅,玩命地狂奔起来。
身后却没了管事催促怒骂的尖细声音,黎默似有所感,跑动了几步,终于没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
十步开外已是一片火海,半数房屋都都与周遭景物一并陷入了齐腰深的大坑之中,化为烈焰生长的养料。
竟是连尸身也没能留下一具。
失去大阵隔绝,天边的飞剑愈发多了,还带着各色光芒的术法一并而来,尖锐的破空声此起彼伏。
他们这些凡人虽然并不被修士们放在眼中,从没有一个攻击直接向他们而来,但在这样的混乱中,哪怕不慎被带着沾个边也绝对是灭顶之灾。
“也不怕有眼看没命学!还不跑!”
褚怀策连滚带爬地从黎默身后赶上来,不轻不重一巴掌把他的头拍回去,急吼吼拽着他继续往更前的人群里奔。
他离那坠地的火球最近,差点就要陪管事一同化为飞灰,此刻也再不敢吊儿郎当地缀在队尾了。
“呼……呼……你们上次……呼……不这样吗?”
黎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没有多少紧张感,那些宛如特效的光芒满天飞窜,只让他茫茫然生出更多的不真实感,好像在玩一个沉浸式全息场景的游戏。
褚怀策一手扯着他,一手拨开挡路的人群,脚下生风地猪突猛进,百忙之中还不忘分心回给他一个白眼:“上次那家太弱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清晖宫都打完咯。”
三两句话的功夫,祖师堂已经近在眼前了。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腰腿酸软的劲儿排着队涌上来,步子纷纷慢了下来。
甚至有人闲出了心思,礼让起徐宏这个准师兄来。
只有褚怀策不改初衷地卯着劲往里挤,惹来一片不满地叫骂。
黎默觑着褚怀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里还不够安全,先躲进去再说。
难得有个可以取笑他的机会,素来属于被压迫方的黎默赶忙趁机揭竿起义:“你也有贪生怕……”
“咚!”
天边不知哪里飞来的细小黑影,滴溜溜急速旋转着膨胀为一人高的巨大铁杵,轰然坠入人群中,发出巨大的声响。
甫一落地,又似受到主人感召,“噌”地立起,飞射而去,徒留满地无辜伤员。
旁人也就罢了,不过轻微刮蹭瘀伤,偏褚怀策倒霉,正正当头挨了一棒,脑门都瘪下去半拉,当即七窍流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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