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尤柏要和小蔷薇做永远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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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落无声，世界素裹。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白茫茫的天际，眼神淡漠。“叮”地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她目光转向亮起的手机屏幕，看着来自不同的两个人却一样的话术，讥讽地笑了笑。

　“薇儿，妈有点事，今天不在家了。”“小薇，爸有点事，今天不在家了”

　紧接着的，就是一个几千元的转账和一句“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这么多年，这种类似的场景一次又一次上演。她早已没了什么感觉，想到第一次经历时的错愕不安，她好像看见了一个直至深夜不见父母的小女孩，蜷缩着身子在被窝里给父母不断发着“我害怕”却迟迟得不到回应。她那时候太小了，甚至碰不到电灯的开关，无边黑暗里唯一期待的就是父母回复自己时亮起的电子光。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她只身一人生活也好久了。

　“今天冬至，你们回家吃不吃饺子？”“当然吃啊，每年冬至饺子就是必吃的东西。”“这么冷的天，吃口热气腾腾的饺子感觉全身都暖了。”“对啊对啊，我们快回家吧，我快冻僵了。”“行，拜拜。”

　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抬头望去，只看见一个女孩挥着手和渐渐远去各奔东西的朋友道别。

　“同学，老板家里有点事，我们咖啡店要提前关门了。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她如梦初醒。“没有了。抱歉。”说着便起身快速离开。

　“啊，薇莱尔同学！这里！”

　刚才那个女孩一眼就看见了她，高兴地朝她挥手。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她知道那个女孩，她叫尤柏，是个挺开朗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主动和她搭话的人。她人品不错，朋友也多，家里氛围更是她想都没想过的幸福和谐。

　“你今天有空吗？咱俩去我家一块吃饺子过冬至怎么样？”

　“不用。”

　“好吧。我父母真的超级喜欢你想见你的。不过没关系，我尊重你的意愿。那你要不要尝尝我包的饺子，我最近刚学，可以给你送货上门！”

　尤柏笑得很灿烂，好像冬日里难得的阳光一样让人很舒服。她沉默，许久，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有些意外。想着自己刚才一口回绝她热情的邀请，早已封闭起来的内心头一次产生了落寞的感觉，但嘴上依旧冷淡，仿佛潜意识已经习惯回绝一切别人的请求。

　“不要。”她转身走开，将异样涌动的情感压下去。

　她活该没朋友。她想着。

　有人为她内心的炉子添了把火，而她却亲手灭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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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她照常很早去学校。然而当她离座位几步远时，她看见了一个暖黄色的饭盒，上面有着简单的花朵图案。她拿起饭盒，发现下面压了张便签。

　“小蔷薇要天天开心♡”

　那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名为温暖的感觉。

　便签上没有写名字，但她知道，这一定是尤柏送的。

　打开饭盒，热气腾腾的一盒饺子出现在她眼前，里面甚至备好了筷子和蘸料。

　她盖上盖子放进书桌桌洞，准备去找她道谢。她走出教室门朝着尤柏所在的班级走去，一阵似有似无的争吵声很快传入她耳中，随着她脚步的前进愈发清晰。

　“你怎么还跟那个怪胎玩啊，天天装高冷摆脸色，圣母心一个。”“她才不是什么怪胎，你别这么说她。她人很好的，只是不喜欢社交而已，又没有干什么事。”“我在阐述事实啊，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应该赞同我而不是维护她……”

　“我再说一遍，”

　“她才不是什么怪胎，她是世界上最棒的朋友！”

　那人似乎不耐烦了，开始态度恶劣地语言攻击。充满恶意的诅咒铺天盖地地砸向那个被包围在爱里长大的女孩，女孩有些愣住，久久没有说话。

　对方见她不反击，越来越嚣张。“要我说啊，你这种人就是……”

　“闭嘴。”

　那人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门口的薇莱尔。他很快反应过来，随意看了看四周随手从一个桌子上拿起把剪刀，不怀好意地朝她走去。

　“哟，这不那个怪胎吗，叫什么来着……你头发那么长，丑死了，我给你剪剪怎么样？”

“薇莱尔！快走！”尤柏看见她后第一反应就想要抓住那人，却被狠狠推开。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脚步踉跄，眼睛因惊恐而睁大。 背部狠狠地撞上了坚硬的讲桌边缘，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她感到一阵眩晕，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止。讲桌上的物品也因撞击而震动，几节粉笔滑落在地。

　薇莱尔掩下眼里的情绪，后退几步，转身快速跑向走廊的拐角。那人见状以为她怕了，直接追了出去。

　“别跑啊，怎么，害怕了？给我磕一个我考虑考虑放过你。”

　对方来到拐角后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他有些疑惑，环顾四周，还没等反应过来眼睛就猛地被人用什么东西蒙住。手里的剪刀一个没拿稳直接滑落，锋利的刀尖穿透薄薄的布料在腿上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小腿缓缓流下。他痛的差点跪下去，却被人死死薅着头往墙上撞。

　“只会用欺负别人来得到一时的自信，不可悲吗。”

　阴狠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响起，那人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寒意。

　“你应该不需要‘脑’这种东西吧，毕竟你说话都不经过它啊。”

　“不过……你这不是第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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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翻看着学校论坛，眼眸里倒影出一条条激烈谴责的评论。看着大多数人都在维护尤柏，她心情愉快了很多。校方综合考虑后也判定是那人的问题，不但和尤柏及其父母赔礼道歉做出赔偿，居然还给自己这边发了些钱作为精神损失费。

　“见义勇为”还能拿钱，真有意思。

　她很满意这个处理结果，不过想起来还挺好笑的。

　“小蔷薇！”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抬头，一眼看见了向她奔来的女孩。在冬日的阳光下，她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得很长。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洒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温暖而耀眼。发丝如同无数细碎的光点在风中舞动，闪耀着光芒。

　尤柏在她几步远处渐渐慢下来速度，走到她身边坐下。

　“前几天的事……谢谢你。我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人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肯定付出了很多。真的，谢谢你，你真的好好。”

　“没事。”

两人无声地坐了很久，直到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薇莱尔的手背上，她才准备起身离开。

　“等一下，薇莱尔”

　尤柏忽然叫住了她，声音很小。

　“在你眼里，我算得上你的朋友吗……”

　寒风吹起她的发丝，与雪花交织，微微颤动。她脚步一顿，背对着尤柏，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似的无波无澜。

　时间在这一瞬间像是滞留了片刻，每一秒都像是在无限延伸。她沉默良久，心中千千万万个许久未有过的想法涌起，最后只凝结为一个简单的字：

　“算。”

　有的时候，一个字虽然简单，却如同一滴水落入湖中，激起层层涟漪。

　她没有过多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尤柏心中一喜，站起来，高声呼喊着，声音在空旷的白色世界里回响，似乎在对自己说，似乎在和她说，似乎在和天地说……

　“尤柏要和小蔷薇做永远的好朋友——！”

她没有转头回应，没有任何言语 ，没有任何动作，但心里却默默念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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