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课程设计

应急灯在铁皮柜上投下摇晃的光晕，王倩倩将报关单叠成纸鹤塞进月饼盒缝隙。

林悦的樱花发卡别在领口，在暗处泛着冷光。

“这批月饼走校友会渠道。”她撕下排班表最后一页，碳素笔尖在物流码上圈出数字，“你让张师傅把海关编码改成……”

手机突然震得铁皮柜嗡嗡作响，曾宇轩的名字在屏幕上跳了三次。

王倩倩望着窗外被晚风揉碎的梧桐叶影，直到铃声被预备铃吞没。

三天后的傍晚，她抱着《机械制图》课本经过实验楼拐角，听见两个女生对着宣传栏跺脚：“这周要交三份课程设计，杀了我算了！”

宣传栏玻璃映出王倩倩骤然发亮的眼睛。

她摸着口袋里跨境电商的汇款短信，目光掠过公告栏里泛黄的《课程设计规范》，突然想起重生前在硅谷见过的众包平台。

次日早自习，王倩倩将连夜设计的价目表夹在作业本里传阅。

当陈辉带着五份订单敲她课桌时，曾宇轩正在后排把自动铅笔按得咔咔作响。

“这个CAD建模我可以帮忙。”陈辉的卫衣带着薄荷味洗衣液的气息，指尖点在价目表最贵的套餐栏，“我表姐在机械厂技术部……”

“不用。”王倩倩把建模图纸抽回来，铅笔尾端敲在陈辉突然凑近的手背上，“客户隐私要保密。”

曾宇轩摔课本的声音惊飞了窗外麻雀。

他起身时带翻的草稿纸散了一地，王倩倩弯腰去捡，看见满纸都是被涂改液反复覆盖的物流公式。

“宇轩？”她捏着草稿纸抬头，只看到少年绷直的肩线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走廊尽头。

抄袭是从第四天开始的。

当第三份雷同的PLC梯形图出现在学委电脑上时，王倩倩正蹲在器材室给陈辉演示怎么用激光雕刻机做课设封面。

冰凉的金属外壳沾着她掌心的冷汗，电脑屏幕突然跳出班群的@全体成员。

“某些人赚黑心钱也要讲基本法吧？”赵刚叼着棒棒糖斜倚在门框上，手机里正在播放两个女生为雷同课设吵架的视频，“王大学霸要不要解释下，为什么你的VIP定制会撞衫？”

器材室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王倩倩突然想起昨天替陈辉保管的U盘。

她摸到裤袋里坚硬的金属外壳，指尖在雕刻机键盘上敲出一串乱码。

“听说张老师已经上报教务处了。”赵刚的球鞋碾过她掉在地上的发卡，塑料樱花在鞋底碎成粉末，“你说保研资格会不会……”

“砰！”

陈辉抡起灭火器砸在门框上，飞溅的干粉像场突如其来的雪。

王倩倩在迷雾中抓住他颤抖的手腕，听见自己冷静到可怕的声音：“现在去三号机房，把昨天备份的工程文件全部调出来。”

但流言比WIFI信号传播得更快。

午休时王倩倩经过开水房，听见自己的名字混在蒸汽里翻滚。

“她给赵莉莉做的单片机代码和我的完全一样！”

“怪不得上周突然买新款手机……”

保温杯砸在饮水机上的闷响截断窃语。

曾宇轩握着杯柄的指节发白，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王倩倩手中印着“极速代做”的文件夹，突然勾起嘲讽的笑：“商业女王翻车了？”

王倩倩的指甲陷进文件夹边缘。

她想起今早在曾宇轩课桌里看到的跨境物流笔记，那上面用红笔圈出的关税漏洞，和她锁在仓库铁柜里的审计报表如出一辙。

“让让。”她撞开曾宇轩的肩膀，保温杯落地的脆响中，滚烫的水渍在地面蜿蜒成审计报表上的红色标记线。

黄昏的图书馆顶楼，王倩倩将二十份课设源文件铺成扇形。

晚风掀起窗帘，她突然按住其中两份电子钟设计的G代码——在第127行注释里，相同的错别字像两颗并排的蛀牙。

鼠标滚轮飞速滑动，王倩倩的瞳孔在屏幕蓝光中收缩。

所有雷同文件里，那个把“淬火工艺”写成“卒火工艺”的致命错误，正在U盘回收站的删除记录里闪烁。

窗外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王倩倩扑到窗边时，正看见赵刚往绿化带里藏什么东西。

暮色中那抹荧光绿转瞬即逝，但她绝不会认错——那是陈辉昨天别在书包上的夜光挂件。

王倩倩的手指悬在鼠标滚轮上方三毫米处，图书馆顶楼的穿堂风掀起她校服领口的樱花刺绣。

屏幕上二十七个G代码文件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第127行的"卒火工艺"像串暗码，将散落的线索串成完整的证据链。

她掏出手机对着屏幕连拍七张照片，指尖在计算器上跳跃："陈辉上周代做的四份课设，每份都出现这个错误的概率是..."数字停在0.00034%时，天台铁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听说教务处要查你的保研资格。"曾宇轩的影子斜斜切进满地A3图纸，他弯腰捡起被风吹落的《机械制造工艺学》，扉页夹着的物流报价单滑到王倩倩脚边，"如果现在去坦白代做业务..."

"这是陈辉的U盘。"王倩倩将金属外壳按在窗台，夜光挂件的荧光绿在暮色中忽明忽暗，"他帮我处理课设封面时，所有源文件都会经过这个存储器。"她突然翻转U盘，接口处细小的划痕在夕阳下泛着金红，"看这个磨损角度，只有左利手会在插拔时留下这种痕迹。"

曾宇轩的喉结动了动，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的震动。

王倩倩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建模软件里正在渲染三维解剖图："今早第三节课间，陈辉说要去帮张老师搬作业，但监控显示他进了四楼空教室。"她调出手机拍摄的教室课桌照片，木纹桌面上几道新鲜的划痕组成字母Z。

"赵刚的书包金属扣。"两人异口同声。

晚自习铃声响起时，王倩倩正站在讲台调试投影仪。

当二十七个雷同文件的G代码对比图铺满幕布，她举起陈辉的U盘："这是今天从赵刚书包里找到的，上面有陈辉的指纹和赵刚的皮屑组织。"

后排传来椅子翻倒的巨响，赵刚撞开后门要跑，却被曾宇轩伸腿绊倒。

王倩倩走下讲台时，运动鞋碾过赵刚撑地的手掌："教导处电脑的删除记录里，有你上周五晚七点二十三分的操作日志。"她弯腰抽出赵刚口袋里的手机，锁屏壁纸是陈辉表姐机械厂的LOGO。

"陈辉表姐答应给你多少提成？"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讨论明天早餐，"让你偷换我的源文件，再让陈辉当替罪羊？"

教务主任冲进来时，王倩倩正把公证处出具的电子数据鉴定书放在讲台上。

赵刚挣扎着要抢，曾宇轩突然按住他肩膀："你表舅的物流公司，上周刚接了我们跨境电商的单子吧？"

月光漫过窗台时，王倩倩在走廊拦住眼睛通红的赵莉莉。"这是你的源代码。"她把U盘放进对方掌心，"赵刚用你弟弟的医疗费威胁你作伪证，现在可以删掉那些举报邮件了。"

梧桐叶落满人工湖的夜晚，王倩倩抱着教案穿过林荫道。

树丛里突然亮起刺目白光，陈辉举着单反相机挡住去路："如果我把你代做课设的录音交给教务处..."

"你表姐挪用机械厂钢材的监控视频，"王倩倩亮出手机，"和你书包里那包白色粉末的照片，更喜欢哪个头条？"

相机砸在鹅卵石上的脆响惊飞夜鸟。

王倩倩踏着满地月光走到实验楼拐角，突然被拽进配电室。

曾宇轩的呼吸喷在她耳后："你怎么知道赵刚书包里有陈辉的挂件？"

"前天下午你假装睡觉时，"她转身抵住少年胸口，"睫毛抖得比秒针还快。"

电流声在黑暗中滋滋作响，曾宇轩突然抓住她手腕："跨境电商的关税漏洞..."话没说完就被楼外的喧闹打断。

王倩倩从门缝望出去，看见十几个不同年级的学生举着"感谢学霸姐"的锦旗，为首的女孩捧着蛋糕，奶油写着"课程设计救命恩人"。

次日清晨，王倩倩在课桌里摸到二十封手写订单。

当她翻开《机械原理》准备备课，曾宇轩突然将平板电脑推过来，屏幕上跳动着实时更新的订单地图——代表校外区域的红色光点正在城西科技园疯狂闪烁。

"你改了我的物流算法。"曾宇轩的笔尖戳着平板边缘，"昨晚十一点二十七分，有个IP地址在这片创业园区..."他忽然顿住，因为王倩倩正用铅笔尾端敲击窗玻璃，节奏与他们初见那晚的雨声重合。

窗外银杏叶簌簌飘落，遮住了马路对面那辆黑色奔驰的车牌。

但王倩倩看得清楚，后视镜上挂着的翡翠平安扣，和她锁在铁皮柜第三层的那个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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