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解冻时刻

梅雨季的第七场暴雨过后，苏雨晴的轮椅在咖啡店木地板上划出湿痕。她怀里抱着装咖啡豆的玻璃罐，指尖在"雨霁"标签上摩挲，像抚摸一道即将愈合的旧伤。

"这批豆子..."她仰头看我研磨咖啡，化疗帽边缘露出几缕新生的绒发，"烘焙曲线调低了两度？"

我手抖了抖，哥伦比亚豆撒出几粒。这是她病倒后我第一次调整配方，连常客都没察觉的细微变化，竟被她味觉残存的记忆精准捕获。

"太苦的咖啡伤胃。"我背过身清洗虹吸壶，水声掩盖了后半句——就像你当年固执地试药。

她转动轮椅靠近料理台，医用护腰的魔术贴发出细响。三个月前还倔强地踩着高跟鞋的身影，如今连抬手都需借力："让我看看温度计。"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她悬空的手僵在晨光里。这个曾让我夜不能寐的逃避动作，此刻却刺痛了自己的心脏。

"暴雨把地下室淹了。"我生硬地转移话题，瞥见她膝头的毛毯滑落半截。那还是她手术后我网购的珊瑚绒毯，物流信息至今留在手机里。

她弯腰去捡时突然失衡，我本能地揽住她肩膀。嶙峋的蝴蝶骨硌疼掌心，记忆闪回三年前雨夜——她也是这样跌进我怀里，发间沾着薄荷糖的香气。

"你心跳好快。"她额头抵在我胸口，化疗后的体温偏低，呼吸却仍带着咖啡的苦涩。

常客风铃恰时响起，我们触电般分开。她慌乱转动轮椅撞翻糖罐，我蹲身收拾时发现罐底压着泛黄的《恋综台本》，她修改的批注密密麻麻："此处他皱眉三次，应调整咖啡浓度转移注意。"

暴雨在黄昏突袭，停电让咖啡机停止轰鸣。她摸索着点燃香薰蜡烛，火光照亮壁橱深处的铁盒。我们头碰头整理旧物，她冰凉的指尖划过我拒绝过的十七束玫瑰干花。

"这是第一次送你的耳钉。"她拈起氧化发黑的心形耳钉，"你说戴耳钉不像咖啡师。"

"现在像了。"我忽然摘下口罩，耳垂上崭新的银钉反射烛光。她瞳孔微微放大，三个月前手术室外的画面突然清晰——我颤抖着戴上这对耳钉，向急救医生证明家属身份。

夜雨拍打橱窗，她枕着毛毯在轮椅浅眠。镇痛泵的滴答声里，我轻轻拨开她额前碎发，露出眉骨处淡化的疤痕。那是节目拍摄时她为我挡下失控无人机的证明，当时我说"没必要"，此刻却虔诚吻上那道伤痕。

晨光穿透云层时，她在我臂弯醒来。第一缕阳光照亮操作台，两杯冷掉的咖啡相对而放，拉花分别是残缺的心形与初绽的玫瑰。

"昨天的作业..."她指尖抚过杯沿，"终于及格了？"

我握紧她枯瘦的手，将玫瑰拉花转向自己，残缺的心形转向她："从今天起，换我交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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