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常圣松第一志愿没有取到，前往莞南就读，家里卜天华，常一芳忙着给他准备报道的各种东西。

何雨生那边也要照顾两个孩子，这个假期见面的次数所谓屈指可数。

卜碧写完作业后还有两天开学，看着天气好索性骑车去躺公园。

住的小区地段好，价格也实惠，抄小道10分钟后就可以到本市区最大的人工湖公园。

赤鹤要经济有气候，要人才有气候，要发展有气候。冬暖夏凉，夏季最高温不会超过28度。整个城市像是被一个天然的大型空调笼罩。

亭子多半被一些大爷大妈占了位置，于是卜碧在草坪找了个阴凉地坐下开始刷手机。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在环湖路对面打闹。

一个大妈推着小车吆喝着：“木瓜凉粉米凉虾，糖葫芦——”

很快吸引了那群孩子的注意。稍大一点的孩子们跑过马路对面。一个较小的孩子抱着篮球，动作有些缓慢。

快过完马路，突然那个篮球向着马路中间滚去。小孩下意识去捡。

“东东——”一辆车正飞快驶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大的孩子慌忙叫喊。

卜碧扔了手机跑去，仍然慢了一步。

一个黑影窜出，比她更快地扯着小孩的衣服拽回。那辆车飞驰而过。

惯性下，那人带着小孩子摔倒，充当了很好的人肉缓冲。

大孩子们冲过去，再三确认没事后连连向他道谢。马路面有些粗糙，对方穿着短袖，手肘被擦破了一大块皮。

卜碧想给男生搭把手，然而对方自己撑起来了。

四目相对。

莫名的尴尬让卜碧想原地挖个坑把季翊埋了。

季翊扯了扯嘴角：“冤家路窄啊。”

卜碧呵呵一声：“看不出来你人还怪好的。”

“路过。”

“好巧我也是。”

卜碧回到草坪栖息地拿手机，季翊跟着她。

“我的手镯。”

“知道，放在宿舍柜子里，上了锁没人会偷。”

卜碧坐下来仰头看着季翊。

对方今天穿着白t和黑色运动裤，灰色跑鞋刷得很干净，头发像是刚洗过，看起来蓬松而清爽。

眼神10分凉薄。

季翊淡淡开口：“那天我等了你一个小时。”

“抱歉。”

下意识地道歉后发现有些不对劲。都尽力了，这难道能怪我吗。

“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个班，开学还你。”

“381。”

“嗯。我还在375。”

季翊抿了抿嘴，看着外面有超强紫外线的大太阳，凉亭歌唱的大爷大妈，其他地方打闹的小孩，在卜碧旁边坐了下来。

“？”卜碧并不是很想和这个人机分享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干净领地，但还是挪了挪位置。

“你来这干嘛？”“散步。”

“ 你一个人？”“嗯。”

“你回去自己把伤口消毒，别碰水啊。”“嗯。”

“东西开学后我来找你拿，谢谢。”往后再也没下文，季翊低头拿出一个很小的黑色手机开始听歌。

“……”

卜碧也开始刷手机。

季翊打开随身听，拨弄了几下。没有反应。

皱眉，重启。

启动界面僵持一会，给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红色三角警告符号。

“系统错误，请不要离开电源。”

哪里来的电源？

再摁键。

好了，这下关机也解决不了问题了。

卜碧感受到身边的异常，看到季翊一遍又一遍调试那个小手机。

“……出问题了？”

季翊没有抬头：“……嗯。”

“小问题。”

卜碧抿嘴，看着这个犟种一遍又一遍尝试着。

“能借我看看吗？”

少年转向，眼神中带着狐疑，良久把随身听递过去。

原来这只是个外形像手机的多功能随身听，主人把它保管的不错，但是按键板脱落的色彩也暴露出它的年代。

卜碧拨弄一会，界面卡死了一动不动。

“大概你刚才摔那一下导致接触不良了。”叹了一口气把这个老年随身听递给季翊：“换一个吧。”

“我回去看能不能弄好。”

“很重要？”“嗯。”

卜碧看他起身要走，结合那个随身听已经要报废的趋势和他又大概要把随身听撬爆炸的决心，出声拦下：

“南顺城知道吗？”

季翊摇头。陌生的名字。

“赤鹤的电子科技一条街，师傅很多你导航过去修就行。”

这索尼随身听有16年历史。

当时买得很贵，因此现在看起来科技感也很强。里面导入有季翊小时候的许多照片。还有和谢毓婷，季嘉明年轻时的合影。

如果真报废了，季翊得心疼死。

季翊愣了愣：“我没带手机。怎么走？”

卜碧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不带手机出门，看了看表，接近下午五点，要不了多久店铺就要关闭，季翊回家去取完手机天都黑了，一时半会他肯定也记不住远路。

“你急着用吗？”

季翊点点头。

卜碧想了想起身：“跟我来。” 季翊人生地不熟，目前只有卜碧比较可靠，想了想跟上去。

把自行车锁好后，2人乘出租车来到南顺城大街。

赤鹤的产业集聚非常显著，家纺一条街， 二手书一条街，家电一条街……

南顺城是专业卖手机电脑的，也有一波维修师傅。

卜碧带着季翊走街串巷挨家挨户打听，当地人的方言速度快语调不一，季翊听不大懂，只能一直紧跟着卜碧。赤鹤市容市貌有待整改，时不时有小摊贩叫卖着水果零食。周末人流量大，街上人多而杂乱，他得时刻专注。而卜碧也时不时观察一下他有没有跟上来。

这人个子小，办起事来一股子的干脆利落，毛茸茸的卤蛋头在他眼皮子底下窜来窜去充当导游加翻译，简短地告诉他谈话内容。

连续问了好几家，都表示没见过这种随身听，他们的师傅只能负责修品牌手机。

到了最后一家，两个年轻人拿着东西一研究，终于有了头绪。

“……这个随身听版本太老了，代码错误导致使用不了。”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不得行，要用这个随身听带的原始插件。”

“？那不是可以解决吗？”

“索尼官网现在已经不支持这个产品的插件售卖了，修不好。”

看着他们皱眉，年轻人劝到：“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了，再买一个嘛。”

“能把里面的数据导出来吗？”季翊问。

“不得行，现在开机都开不了咯。”

“行，谢谢啊。”卜碧带着季翊出门，天快黑了，街上车水马龙。

卜碧忙活半天，自己再麻烦下去就很不知好歹了。

“留个号码吧，我把打车钱微信转你。”季翊有一股心死的平静。

感受身边人的沉默，卜碧想了想拿出手机让季翊输入自己的联系方式，

微信头像是一个很无聊的风景图片，网名是缩写的jy。真是一个很无聊的人。

“发送验证成功。”

再次打车到公园。

下车，季翊转身离开。

“等等”，卜碧又叫住他。“我爸爸之前也有一个很早的索尼随身听，我家电脑上可能会有插件。”

卜天华没什么特殊的爱好，就喜欢电子设备。家里有许多索尼的产品，同时他也擅长维修各种家电。

死马当活马医。

“松手啊。”接过随身听的时候，季翊把东西拿的死死的。卜碧感觉很搞笑：“我还没穷到要偷你这东西，”

“嗯，谢谢。”

“走了，”卜碧骑上单车离开。暖色的霓虹灯亮起。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季翊站了一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把重要的东西主动交到这么个陌生人手上。而且有种她能解决不可能问题的错觉。

真是疯了。

回到“家”，钱姨刚刚端上菜。

“怎么回来怎么晚。”季嘉明放下手机，郭茜影从房间出来。

“遇到了熟人。”季翊去洗手洗脸，顺便回房间穿上长袖外套。

“你才刚来几天能有什么熟人？”

“ 小翊社交能力很好啊，刚来不久就有朋友一起玩了。”郭茜影微笑着。

季嘉明轻哼“一天天就知道出去野，正事不干。”

季翊没反驳，只是吃着白饭。

“小翊长得多标志呢，在学校有没有小姑娘中意你啊？”

“没。”

季嘉明皱眉：“只会摆脸色，谁中意他啊。我警告你最好别再惹什么事出来。”

郭茜影给季嘉明夹了一筷子菜：“孩子大了，是都不怎么听话的。”又温柔地看向季翊：“还是要好好学习，少分心干别的事情。你爸爸每天多辛苦啊。”

就好像他出去吃喝嫖赌抽了似的。

吃过晚饭，季翊打过招呼回房。

拿起手机摁亮屏幕，图方便他没有设置密码的习惯。在微信号通讯录一栏有一则新的好友申请。

是一个炫彩动漫猫猫头。

备注375卜碧。

季翊把她修改为卤蛋头。

然后就去收拾清点开学的用品。他的卷子分门别类整理过，一张纸卷面工整清秀。

晚上九点，季翊正在欣赏一首冷门的phonk。

“叮咚。”

卤蛋头：在吗

季翊： 在。

卤蛋头：（视频）

点开，奇迹一般，随身听居然已经可以使用。各项功能正常，末尾对方还比了一个666的手势。

季翊嘴角上扬：好厉害（拇指）

卤蛋头发送了一张小猫比心。

卤蛋头：你这个随身听居然有4000多首歌，天呢。内存都有点不够了。（震撼脸）

季翊：嗯，请不要翻我的资料（抱拳）

想了想，季翊发送了一条信息。

“叮咚”

卜碧点开聊天框。

1000元的转账瞬间亮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

卤蛋头：图片

一只红红的虾子正在弯腰电脑前“不是，哥们？！”

季翊：谢谢你。

卜碧退还转账，发送了一个龙图表情包。

季翊再次转账，卜碧再次退还。

卤蛋头：真没必要，你打车钱a我10块就行。

季翊想了想，发了个红包。

抱着忐忑的心情点开，是50元。

卤蛋头：我会把它誓死守卫好的，少爷。

又是一个龙图抽象表情。

季翊：………

一时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卤蛋头：晚安(๑´0`๑)۶

季翊：晚安。

“叮咚~”

“开学见”

“开学见。”放下手机。

“叮咚～”

“你注意消毒，手肘不要着水。”

“谢谢。”

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清理伤口，抬起手臂看了一眼。已经结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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