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听不到

辞旧迎新，旧疾当愈。

摊开的书页，风从半开的窗口溜进来。吹乱少女一地的心事。

作家笔下的句子或悲或喜，从前温眠总觉得是无病呻吟。如今自己也被困在那方寸之地，才觉得那时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二中的通知在大年初一就已经发过来了。她踌躇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把这个喜悦分享给谁。

电脑的页面上，是南城四中老师发来的长篇大论。

—温眠同学，怎么突然在高三这个阶段转去了二中？老师知道，徐知薇同学的事情确实对你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是这些消息封锁的很好……

目光触及到“徐知薇”三个字，温眠瞳孔骤然紧缩，已无心再去看后面的所谓希望她在考虑考虑留在四中的恳切真言。徐知薇的事情，是她这辈子过不去的雨季。一朝被人如此不避讳的大大咧咧提起，温眠“啪”的一声把笔记本合上。

桌子上的书籍扫落一地，凌乱不堪的桌面，不知道承受了谁的回忆反噬。

窗外阳光明媚，家家户户都张贴着喜庆的对联。大家都在相互串门互道吉祥如意的词语，明明是其乐融融的气氛，温眠内心却是一片凄凉。

江漾的红包放在手边，温眠昨晚还没有拆开。

林女士在窗户下边插着腰怒吼，“温小眠，你给我下来晒太阳。在窝到房间里捣鼓你的破电脑游戏我就把你电脑密码给改了，快点下来！”中年妇女的声音不大，和村里其他妈妈们做对比，林女士和江阿姨发火时的声音都算得上是温柔。

林女士的温柔狮吼功打断了少女继续沉浸在过往伤痛里的思绪。

一下楼才知道，林女士今天为何如此暴躁。七大姑八大姨都聚集在家里嗑瓜子，温眠一出现便成了炮轰对象。

“眠眠姐你一下来就拉着个脸，谁又惹你了？”

说这话的是江漾的表弟，每逢到了新年过节，由于江妈妈和林女士都是外地媳妇，两位妈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为了省事干脆就两家人聚在一起了。前两年温眠总是找借口一个人躲在外地不回来，今年这群小辈倒是凑齐了。

开心果的果壳有些难开，温眠直接上嘴。“没有，我只是刚睡醒而已。”

“眠眠过完年就十八了吧，听你爸说你转回来这边高考了。打算考什么学校啊？”

“唉，眠眠和小漾成绩这么好，考虑以后考同一所学校吗？”

“说起来，眠眠你当时考那么远干嘛？一个人在那边也不害怕吗？”

南城四中和临城二中相隔甚远，温眠从前为了省钱都是在四中那边租个五百块钱的小房子直接把年过了。青春年少的叛逆期来的猝不及防，温家一直都是处在散养状态里，想着孩子总归要长大的，也就随便温眠，让她一个人乐得自在。

所以在孤立无援的夜晚，温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紧张的将开心果里面的果仁都掉在了地上，还没等她弯腰捡起，身边少年早已低头。

她微微一笑。“不知道，没规划。”

所幸，亲戚们只是好奇八卦一下，并没有继续纠结在这上面。这让温眠悄悄松了一口气。

南方的风雪，基本都是张牙舞爪的纸老虎。轻轻一吹，阳光倾泄，冰雪消融。

温眠躲在角落里打着游戏，有线耳机从手机那端一直延续，直至隐没在她的发间，与青黑的头发融为一体。

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马上就要开春了吧，远处的山头已不复前几天的皑皑白色。被压弯的苍劲翠绿的竹子重新挺起来脊梁，晚风徐徐吹过，枯叶落地。

“春天到了。”低着头看着她打游戏的江漾笑嘻嘻的开口。

专注打游戏的温眠抬头扯下左边耳朵上的耳机，由于游戏的特效声音她没太听清楚。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其妙来一句这样的话。“嗯？”

屏幕上的英雄人物已经死亡，等待复活的空隙，温眠终于舍得把注意力集中在犹如春风的少年脸上。但少年只是对她挑挑眉，打了个哑谜就怎么也不肯再继续下文。

“起风了，进去吗？”

温眠抓着手机，她的脚有些麻木了，站起身。风吹乱她的发丝，还未等她站稳，江漾就把她本就凌乱的头发揉的更加凌乱了。

那人吸了吸鼻子，把手机收回了自己的口袋，“考试通过了。”

江漾脸上没什么意外，闻言也只点了点头，碎发被风扬起。大白猫走着猫步到他脚边讨好的蹭了蹭裤脚，少年蹲下身子，伸手揉了揉大白猫一到冬季就格外毛多的脖颈处。温眠后知后觉脸红了，她的心跳如雷。

还好，她的晚风听不到。

最后一丝余晖也被无边的黑暗笼罩，房间里开了明黄色的灯。客厅里的亲戚们都在互相招呼吃饭。被江漾注视的温眠好像在掩饰什么一样，咳嗽了两声就扭头先行离开了。

只余下少年停在原地轻蹙眉头，眼里似乎有些疑惑。

女孩子的心思，比他的数学题还要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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