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二月,凉风嗖嗖的刮得人面颊生疼。拥挤的高铁站等候厅里,大概是由于放寒假的缘故,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排排椅子上戴着口罩半眯着双眼疲惫的守着行李。
周围的快餐商店玻璃门处透出的暖黄色灯光将整个候车厅照的更亮了。
女生拉着行李箱,将自己的脖子紧紧的缩在了柔软的灰色围巾里。她戴着耳机,可能是因为嘴巴里塞着食物,她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在车站了……知道了……我马上就回来了。”
电话那头,男人严肃的声音和广播的检票通知重合着。她快速的切断了电话,低头看了一眼车票,迅速解决着手里的食物。
温眠拖着行李箱,随着人群往前走。
“祝您旅途愉快!”检票口的小姐姐微笑着点点头。
温眠口吐着白色的雾气拉着行李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小心翼翼的穿梭着。她盯着车票上的数字,嘴里喃喃自语,“7号车厢,7号……”
高铁速度很快,快到温眠连个瞌睡都没打完就到站了。
小镇的天空灰蒙蒙的,连带着这个冬天,都是灰色的,光是让人看着都觉得心情沉重。
温眠坐在拉客的私家车上望着不断倒退的已经不太熟悉的街景脑子有些发蒙。司机师傅一连说了好几次已经到达目的地,她才如梦初醒般的拉着行李箱下了车。
她一直觉得“去世”这个词,离她很远来着。耳朵里仿佛突然出现了一团白噪音,随后被由远及近的唢呐声驱赶覆盖,而后好似在脑子里炸开了。
温眠僵硬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素白的经幡在风中飘动着,一群穿着同样素白孝服的人随着哀词哀乐跪倒一地。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那口漆黑的棺木,它静静地被人停放在角落的一侧,显得那么沉重。
她拉着行李箱就那样站在风中,司机抬头看了一眼,摇下车窗对她说了一句“节哀顺变”便离开了,她张了张口,没有回应。寒风凛冽,却冻得她眼眶发红。
这风吹刮得她好疼啊,疼的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或许,人类的本质就是善于伪装吧。温眠坐在烧的旺旺的炭火盆边拿着手机,开机键摁了又摁。屏幕的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照着她的脸,发丝垂落在耳边,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刚刚趴在棺木旁看着躺在棺木里的老人,感觉到眼眶发酸,奇怪的是她却掉不出一滴泪水。爸爸以为她是还没接受不了老人的离世,还哽咽的和她说,伤心就哭出来吧!
可她还是哭不出来。明明电视剧里不论主角还是配角只要伤心都会掉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她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尽是悲痛落泪的亲朋好友。她却平静的仿佛一潭死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回来了?”
一道好听的男声在身后不确定的响起。温眠缓缓转头,男生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半眯着眼睛,仿佛在仔细打量着什么。
“嗯。”过来好一会儿,女生像个被人操纵木偶一样僵硬的点点头。
“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男生几步走到女生身边坐下。他低头伸手摸着靠在女生脚边取暖的大肥猫。肥猫也不抗拒,被他修长的手指摸的发出“呼噜呼噜”的舒坦声。
黑色的大衣被来人白色的羽绒服摩擦着,女生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你啊。”头顶传来淡淡的叹息。女生视线一黑,手中人手机被温柔的抽走,刚因为炭火烤暖的脸颊紧紧贴着冰凉的布料。“哭吧,我不告诉别人。”
人所谓的情绪很奇怪,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好像什么都表现不出来。但面对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嘴硬都变成了软弱。
“谁要你保密……”半晌,怀里传来了呜呜的声音。“江漾,呜呜呜……我没有奶奶了。”
被叫做江漾的男生,手抬起又放下,似乎在纠结什么,重复几次后,最终还是轻轻的按在了女生的脑袋上。
你未宣之于面上的情绪我都知道,所以,不用伪装……
小镇上的白事做得总是格外的热闹,要连着摆两天的斋饭,以彰显底下人对老人的孝顺。长辈们说,只要不是意外情况,都算喜丧。温眠不懂,生前都只有这么孝顺,死后作戏有什么意思。但她没说。
对于她而言,带她长大的奶奶,再也回不来了。这有什么好说喜的。
天空一如她回来的那天,灰蒙蒙的,不见风也不见云。今天是下葬的好日子,这是温爸爸说的。
看着那重重的黑色棺木被人抬进土坑里,一抔又一抔的黄土洒落在黑色的棺木上,直至完全覆盖变成一个小土堆。
少年站在女生身后,目光担忧。温眠今天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双眼红肿。情绪就像猛兽,一旦压制不住了,被它发怒反扑的时候,就会令人招架不住。
领头的人致完词,温眠上前献上一束菊花,墓碑上崭新照片里,老人和蔼的笑着。她在上完香以后伸手去碰了碰,连指尖都带着浓浓眷恋。
“江漾,你说,人死后,都去了哪里呢?”
少见的,一向对她有问必答的人沉默着没有回答。温眠大口的呼吸着冷空气想要抑制住眼眶里的泪水,但她的泪水很多时候,总是不由她控制。然后她得到了少年的一个拥抱。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陪着你的。”少年的声音已经不似几年还带着稚嫩,温眠抬头望着他。泪水在少年的衣服上晕开来,留下两个可怜兮兮的水印。
出发前还顺溜的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还沾着一点点纸灰。江漾穿着羽绒服,伸手在她脑袋上囫囵了一把。
温眠低头理了理头发,随后拉着他下了山。
刚刚才失去一个至亲的人,但悲伤了两三天,大家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温眠坐在火炉边敲击电脑,温爸爸和那些叔伯们打着纸牌。
“眠眠,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在自己这边高考,还是回你本来那个学校高考啊?”温爸爸嘴里叼着烟,甩出去一个炸弹。
电脑上的字打出又被删掉,温眠动作停顿了一瞬,复又继续敲击了起来。
“爸爸怎么想的呢?”
房间里,有伯伯在抽烟,熏得人眼睛有些睁不开,温眠伸手揉了揉本就还有些红肿的眼睛。
“干脆就留在这边算了,我也要留在这边高考呢!”
江漾端着一杯咖啡走到女生身边坐下。按照习俗,就算葬礼仪式结束了,亲朋好友也要陪着守完这一晚。
“我觉得行,眠眠,反正学籍到时候也要转过来的,高中最后一年了,回来考,考完再看看。”一个伯伯将嘴里的烟拿下来掸了掸烟灰。点点头表示赞同。
打字的光标一直在闪烁着。温眠盯着那些字,没有说话。
温爸爸打完了一手牌没有听见自家女儿的回答,将手里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连带起烟灰缸里一些浮灰在空气中跳跃。
他抬头瞅了瞅女生的脸色。征询着女儿的意见。“你自己怎么想呢?其实我觉得回来挺好的,人家小漾也在这边呢?你们正好互相有个照应!”
盯着电脑的温眠望着坐在她旁边喝咖啡的少年。
少年对她露齿一笑,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眼罩似的东西给她放在了眼睛上。
猝不及防的女生被迫闭上了眼睛。只能任由人在她眼睛上“胡作非为”。
感觉到眼睛温热的那瞬间,她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在问自己:回来么?或许,回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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