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为再见（3）【魔域篇】

莱希特只是沉默地看着混乱的钟挽灵。

“你……哈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认识我的前世吧！一定是这样的，哈，我们前世是朋友。”

“哐！”莱希特重重一拍琴键盖，震得琴箱发出了一声“嗡嗡”的轰鸣。

莱希特温柔谦和的神色未变，周身的气势却陡然凌厉了起来。他冷淡地说：“这个世界没有前世轮回，至少我一次也没见过。佛门的轮回技艺虽然厉害，到头来不过是术法罢了。”

说到这，莱希特周身的灵气忽然变得森然，沉重而强大的气息就像滔天怒浪，压得钟挽灵喘不过气。莱希特掩去了笑容，绝美的容颜变得尖锐而冷酷，他一手掐着钟挽灵试图后退的下巴，迫使她直视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

“死了就是死了，是灭亡，是毁灭，是不再有任何机会。不管是魔，还是神，命只有一次，不会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你最好不要轻言谈死。”

眼泪划过钟挽灵的脸颊。她无法控制自己战栗不已的精神体，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恐惧，她甚至无法思考。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恐怖的威压，完全的力量的碾压。对方甚至连一成的力量都没用，只是愤怒地看着她，她便已经喘不过气。

“……我也不想死啊……我又能怎么办呢？这能是我自己掌控的吗？我的生死根本由不得我……”钟挽灵小声而绝望地低喃着。她就像一叶怒海中的扁舟，沉与浮，生与死，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

凛冽的森森气压就像风吹雾散般悄然散去，温暖和煦的檀香气息再度包裹了钟挽灵全身。莱希特环抱着钟挽灵，一手轻轻抚摸着她颤抖的后背，轻柔地说道：“不用担心，你一定能回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莱希特的话就像柔和的春风，化开了钟挽灵心中坚冰一般刮划着她内心的不安和恐惧，抚平了她内心的混乱和激动。

“要是真的回不去了，我给你做个刻印的身体就是了。可以伸展出触手的魔偶怎样？”莱希特恢复了之前的笑意，笑眯眯地提议。

钟挽灵黑着脸，毅然驳回：“这个绝对不要。”

莱希特奸计得逞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间的气氛总算恢复如常。

莱希特从琴架边取下琉璃果盘。果盘中装着一些奇异的水果，长得像葡萄，却有李子这么大，黑紫色有着若隐若现的红色脉络，顶部有着像枯爪一般的盖，看着有些恶心。

“来，吃点东西。这种果子富含很多元气，可以通过灵魂牵绊流到你在人界的肉身，让你的肉身维持得更久。”

钟挽灵有些嫌弃地推拒：“可我是灵魂体，要怎么进食？”

莱希特仿佛在看一个小笨蛋。“你能杀了蛇母，能动我收藏的书，到现在了，你跟我说你吃不了东西？”

钟挽灵羞恼地涨红了脸，随便抓起一个果子塞进嘴里。果子竟像抽丝剥茧一般流进了她的灵魂深处。钟挽灵只觉得有股力量慢慢融化到她四肢百骸中去，即便她现在只有灵魂体，她依然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

但是……

“呜……好苦，还腥……”

莱希特看着钟挽灵因为过于难吃的味道皱到一起的脸，再度发出了爆笑，一边还将果盘往钟挽灵面前推了推，和颜悦色地说出令人发指的话：“要全部吃完哦。”

钟挽灵愤怒地瞪了这人一眼。不过这果子虽然难吃，但是确实对她助益良多，钟挽灵只能苦着脸尽可能快地一个接一个地把果子往嘴里塞，但求快点结束这种近似折磨的进食。

那之后，莱希特堪比一个尽职的管家，一到饭点就会拿各种各样的食物过来，投喂他收养的人类小女孩（的魂魄）。莱希特拿来的东西，有些很美味，有些比那个果子还难吃，种类繁多，无一重样。然后在钟挽灵迫于淫威努力干饭的时候，莱希特就饶有兴趣地托腮盯着她看。钟挽灵怀疑，这魔只是热衷于在某种养成观察。

不止如此，莱希特不管在干嘛，在不在家，一到深夜都会准点出现，强行打断钟挽灵的学习工作，把人强押上床，抱着她睡觉。

钟挽灵抗议过，并且试图说服莱希特。“莱希特哥哥，你知道这种行为在人界是礼法不容的吗？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这样的！”

莱希特只是侧躺在床上，一手支头，白了钟挽灵一眼，不以为然道：“我又不是人，没必要遵守人界的规矩。”然后一手拍拍身侧的床铺，用眼神威胁“该是你睡觉的时候了，赶紧给我老实上来睡觉”。

碍于莱希特的压迫，钟挽灵只能躺下入定调息。久而久之，钟挽灵发现，每天这种适当的入定，其实比不间断的学习研究要来得更有效率，她会有更多的时间用于冥想和整理，往往更容易找到规律和新的突破口。

于是，钟挽灵明明是个灵体，却在魔域过上了比她在人界还要规律健康的生活。

人界，钟挽灵失魂的消息终究还是压不住了。

备受瞩目的神童忽然在众人目光下失踪了十多天，老太君日日赶往书阁，一待就是半天，几乎半住在书阁里了。这般情况，瞒得住才奇怪。

可，钟挽灵的情况却跟其他失魂离魂的案例大相径庭，甚至已经特殊到见多识广的钟澄和钟和都抓瞎了，他们连现在的情况是好是坏都没法判断了。

消息再也压不住后，老太君便把钟挽灵移到了她的居室，就在她自己寝室旁的侧室厢房布置了个小卧室，方便她随时查看。

但是，钟挽灵的情况很奇怪。通常，人魂魄离体，除了个别修了辟谷的金丹大修外，肉体都会渐渐衰弱，最终坏死。快则当天，慢则七天，身体就会出现削弱的迹象。可钟挽灵已经离魂十几天了，身体非但没有衰弱的迹象，身上的元气反而更加充盈，脉象平稳而稳健，就连气色也比昏迷前更加红润有朝气。就算是毫无医术和仙法的寻常人，也看得出这绝非是有生命危险之人的生理状况。

可，人就是迟迟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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