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自是不许这种结果,他下了血本又丢了面子,岂能善了,皮笑肉不笑道:“婚姻大事哪有小孩置喙的份。况且,冤家宜解不宜结,欢喜冤家也不失一桩美谈。”
“爷爷!”李冠听着脸都要绿了。“她是妖女呀!佳男弟弟何在?!缘何不来为我作证!午间那些个人呢!?他们也都看见了!”
老太君看着李冠直皱眉。不过真要让这两祖孙叫上人证来,难得的局势就要浪费了。老太君低下头,慈爱地看向怀中少女,道:“晚兰呐,小王爷执意坚持说你欺辱了他,你当真没有见过他?要不,你凑近了瞧瞧,没准你俩在集市打过照面?”
钟挽灵轻声应了一声“是”,侧身退出老太君的臂环,朝老太君和齐王分别欠身施礼,莲步走向李冠。
“你!你不要过来!钟佳男!钟佳男你在哪里?!快来救命呀!”李冠吓得连连后退,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钟挽灵落落大方地走上去,作势扶人,不着痕迹地用仅两人可闻声音轻声笑道:“小王爷是嫌午后后巷还不够丢人,打算将自己当众尿裤子的糗事昭告天下吗?”
“你!”李冠头皮一炸,挥开钟挽灵的手,向后爬了两步。
钟挽灵收回手,退回原位,转身,双手交叠于胸前,做了一个长揖,语带楚楚道:“禀太奶奶,仔细一看,好像确实午间在集市见过。不过,我与他相距甚远,又仅一面之缘,不曾交谈,小王爷当时也非这身打扮,晚兰这才没有认出。还请太奶奶恕罪。”
老太君慈祥笑道:“集市人多,仅是一面之缘,记得已是不易了。”
钟挽灵却话锋一转,噘着嘴,语带哀戚:“仅一面之缘,连交谈都无,何来欺辱?小王爷这般毁人清誉,晚兰甚是委屈。”钟挽灵本就生得温婉清隽,虽还未完全长开,可加上孩童特有的软糯声音,以及这委屈巴巴的小表情,竟更令人生怜。
“你……”李冠被钟挽灵变脸之快惊得目瞪口呆,正欲反驳,却不想钟挽灵看着委屈巴巴楚楚可怜的转头便说:“你说我打伤你与你师兄,可有伤情?恕我直言,小王爷你实在不像有伤在身。”
“我……”
“我并未碰小王爷一下,当时小王爷身边人众多,想必都能作证。”
钟挽灵语气温柔,攻势却十分犀利,步步紧逼愣是没让李冠接上一句话。李冠被怼得哑口无言,僵在当场。
钟挽灵瞟了一眼面色青白的李冠,满腹委屈地拜道:“太奶奶,晚兰无端遭人污蔑,恳请太奶奶让佳男表弟上堂,以证晚兰清白。”
这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吓得李冠满脑子都是钟挽灵在他身边说的那句“要将自己当众尿裤子的糗事昭告天下”,嘴唇、四肢更是不住发抖。
齐王也是气得要死,只是气的是气自家小子。这事经刚才一辩,事实再清楚不过——他家这不争气的臭小子在集市上看上了人家姑娘,但人家压根没注意到他,然后这小子就怀恨在心,借机报复罢了。齐王是知道自家这小子的德行的。平素也就罢了,退了泰安宗师父的事也可以依他,但这门亲事,他来前已再三交代过,这小子竟还给他使坏,一再坏他好事!事情到了这一步,齐王府颜面扫地,彻底沦为了笑柄了!
“老太君见怪,都怨小王平时对此子过于溺爱疏于管教,才让其今日做出此等荒唐事来!”齐王笑呵呵地谢罪,可话说着说着却又调转了话锋,“今日多亏了晚兰代我教训了这小子。真是一物降一物。看来这孩子,还得是让晚兰来管教才是。”
老太君不紧不慢地问:“齐王的意思是要小王爷拜入我佬仙门门下?”
齐王看向老太君的目光变得复杂。但刚才那臭小子一闹,他筹谋良久的强势攻势已化作泡沫,这老太婆明知故问就是想将这事拨过去。哪有那么容易!
齐王一眯眼,皮笑肉不笑道:“老太君说笑了。我孙儿已有泰安宗的师父,怎可再拜入你佬仙门门下?”在场不少钟家人都是脸色一变。齐王此言,就是拿泰安宗的盛名打钟家和佬仙门的脸,也是要压老太君的势,之后怕是要直接逼老太君就范了。果然,
“本王的意思是,晚兰嫁入王府,作为我孙儿的未来王妃,管教我孙儿也名正言顺些,不是吗?”
话音未落,却听一道宛若见了鬼的惨嚎。
悲愤交加的李冠早已不堪重负。现在他都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了,拜入佬仙门,或是将来娶了她,他还能好?可他爷爷却是铁了心要允这门亲事。这是要逼着他死啊!李冠登时万念俱灰,像疯了一般抱着头,一边拼命摇头,一边哭嚎着:“我死都不会娶你的!你这妖怪!丑八怪!”然后,就这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飞奔了出去。
众人看的都傻眼了,就连齐王都愣了数秒。
最终,齐王也只能抱拳,草草说了句:“婚约之事还请当不曾发生,改日登门谢罪。”然后匆匆追着泪奔出去的李冠跑了。
这一连串变故看得堂上堂下瞠目结舌。
事主跑了俩,事情可不会轻易了。
须臾,堂下议论之声渐大,堂上碍于老太君在场,钟氏子弟不敢说话,却隐隐也有了议论之声。
寻常来说,女子被人提亲,被人污蔑,又被人退亲,不管清白与否,纵使天纵英才仙女下凡,往后都是难嫁了。齐王这门婚事虽无人乐见,但钟挽灵到底是被提了亲,又当众被悔了婚,将来媒人提亲就有了污点了。神童总归是女的,女大不中留,久留家中,那是很不名誉的。
众人的目光落在钟挽灵的身上,好奇的,奚落的,怜悯的,惋惜的……各式各样。
钟挽灵却只垂着眼,端立在正堂中央,岿然不动,仿佛适才发生过的事、周围的人事物全然与她无关,不过是些绕着她的过眼云烟罢了。
老太君看着这样的钟挽灵,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在身边的茶几上拍了拍。
堂上堂下再度恢复了安静。
老太君伸出手让婢女扶她站起身,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道:“趁此机会,我就把话说开了吧。我这孙女并非凡间物,她之婚事并非吾等凡人可以左右。”
钟挽灵蓦然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老迈此刻却豪情万丈的妇人,而那妇人也正专注且慈爱地看着她。这一刻,周围的人、声音,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有股神奇的力量包裹住了她,让她有种感觉——无需担心任何事,不必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她只用听眼前人的话,她听到,
她说:“她注定龙飞九天,必成大器。她将会成为金丹上仙,会成为一代宗师。”
她说:“当然,如果有一天,她可能会找到自己钟情之人,与之结成了道侣。这全由她自己选择。不管或有或无,她永远都是我钟家的子孙。”
那之后,寿宴再无风波。
又三日,择良辰,钟挽灵拜过祠堂,更了姓名,正式入了钟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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