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与往日无异,齐妙与白希云跟随在二皇子身后绕过影壁,踏着打扫整洁的青石砖地面缓步走向正殿,上了丹墀,却见皇上身边的苏公公正在门口与落霞说话。
见了二皇子来,苏公公与落霞和一众宫女一同行礼。
齐妙与白希云也给苏公公和落霞行了礼。
“奴婢正说到世子夫人呢,世子夫人就来了。”苏公公笑着道:“才刚皇上还说,今儿个想吃世子夫人预备的药膳,还有你做的那个芥末鸭掌。”
齐妙莞尔一笑道:“看来皇上是看准了今日特地过来的。”
众人都是笑。
殿内便传来皇帝低沉含笑的声音:“瞧瞧这丫头,被你宠的连朕的玩笑都敢开了。”
一身绚紫色道袍的皇帝负手缓步而出,龙行虎步很是威严,但是面上的笑意却将那严厉给冲淡了。一旁身着浅藕色束腰襦裙的万贵妃臂弯上挽着豆绿色的轻纱披帛,雍容华贵又不失典雅灵动,有一种忧郁高洁之美,就像是芙蕖仙子一般。二人站在一处,在金碧辉煌的宫殿衬托之下,当真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众人齐齐跪倒行大礼,山呼万岁,又给万贵妃问安。
“都平身吧。”皇帝随意抬手,笑着道:“白希云来的正好,朕今日正巧得了闲,正想找你杀一盘呢,你上一次可是留给朕一个破不开的残局,害的朕都睡不好觉。”
白希云微笑着拱手道:“皇上玩笑了,那可称不上是个残局,不过换一个角度就看得清楚。”
“哦?你快过来,跟朕说道说道。”皇帝竟一把挽着白希云的手,拉着他就往殿内而去,亲昵的就想对待子侄。
齐妙垂着头不敢泄露丝毫情绪。
二皇子却并不在意,笑着道:“母妃,让世子夫人给您瞧瞧脉象吧。”
万贵妃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转身如殿。
齐妙与二皇子随后,齐妙便苦笑着道:“殿下往后可不好再叫我世子夫人了。”
“怎么?”
“我是世子夫人的前提是我夫婿世子,如今我们两人都被逐出家门您也是知道的,公爹说,要将我夫婿宗牒除名,连姓白都不许了,何谈世子,又何谈世子夫人?”齐妙语气怅然苦涩,垂首叹息。
她说的话并不避开人,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也瞒不住任何人,二皇子会告诉万贵妃,皇帝在东厂的幡子也会回禀城中朝臣之事,就是他们谁都没说,她也相信今日不知,明日他们也必然知晓。
正在侧殿坐着摆棋的皇帝与白希云手上就都是一顿。
皇帝问:“真的?你老子要将你除名?”
白希云蒼白俊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
皇帝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却不知为何觉得好生不舍。他若是趁面圣的机会诉苦或者告状,皇帝或许还会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可这孩子明明有机会说明,却不开口。还要他家那古灵精怪的小媳妇开口去说。
皇帝便道:“齐氏,你过来。”
齐妙刚刚打开药箱拿出脉枕放在几上,就听见皇帝的声音。抬眸看向万贵妃,万贵妃就对着她点了下头。
眼神交汇之时,齐妙感受到了万贵妃的安抚之意。
可是外人瞧着万贵妃还是平日那般冷淡。
二皇子有些担心齐妙,就跟随在齐妙的身后到了皇帝与白希云下棋的侧殿。
“皇上。”齐妙行礼。
皇帝手里拿着个炮,也不落字,就那么把玩着,道:“你说说,怎么就将你们撵出来了?你们若是做的错了,朕可是要罚你们的,若是差不多的,朕就去帮你们跟安陆侯说个情,总归让你们回家就是了。”
齐妙听的心里一暖。
面前这人虽然是这个封建王朝最有能力呼风唤雨的人,可也是白希云的亲爹啊。她一直相信血脉亲情之间那些莫名的情感呼应,否则皇帝不会对白希云这么特别。
齐妙就看了看白希云。
她虽然想说,却不知道尺度,怕惹了皇帝动气。而且也不知白希云的意思。
白希云站起身来,行礼道:“皇上,臣必然是犯了错才惹得家父不快,有句话说的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的不亡。若是臣的父亲哪一日说是想收回赐给臣的生命,臣也绝不会犹豫的。是以这件事家父无错,请皇上就不要过问了。”
“朕又没说那白永春做错什么。”皇帝挑眉:“你这么维护你老子,莫非是他真有什么做的不对?”
白希云和齐妙都垂眸闭嘴。
子不言父过。
这两个孩子能够在皇帝面前仍旧遵守这条礼数,就叫皇帝心里十分的喜欢。
二皇子道:“父皇,儿臣知道一些情况。”
“哦?对了,你与白希云走的近,那你说说。”
二皇子便看了眼齐妙,犹豫着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母妃还在等着齐氏给瞧病呢,不如先让他过去?”
皇帝也看了看齐妙。
今日齐妙穿的是鹅黄色的箭袖袄子,浅绿色的八幅裙,衣裳虽新,料子也不差,就是不大合身。且她头上也只用了一根银镶玉的花头簪子挽发而已。模样虽是绝色,就是打扮的有些仓促。
皇帝在宫中阅美无数,自然了解女人家的这些,就有些疑惑的看看二皇子,随后道:“那就去吧。”
齐妙行礼退了下去。
见她走了,皇帝才问:“你们俩是一起长大的,情同手足也不为过,朕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有什么事儿该说就说吧。”又一指二皇子:“白希云不方便说的,你说吧。”
“是。”二皇子想了想,就直言道:“父皇,当初子衿病重之时说了这门亲事,其实是要冲喜的。”
皇帝哑然。
皇帝虽然有东厂的幡子和锦衣卫在手,可以说拥有全天下最跋扈且细腻的情报网,但是他没有关注过白家这种“小门小户”是以并不太知道这些过往,他知道的,只是白希云据说是个快断气的病痨鬼,居然还能好起来。
皇帝便点头道:“可见冲喜还冲对了。齐氏医术高超,就连安郡王家的老三那样的病症都能缓和,我看白希云将来必然可以痊愈了。”
白希云满足一笑,点点头。
二皇子却道:“父皇,可是当初齐大勇答应嫁给子衿的,其实是他们家二女儿。齐家共有三女,长女和幺女是齐大勇的原配韩氏所生,次女是继室苗氏所生的,当初安陆侯其实是给子衿说了齐家的次女,可是因为其中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苗氏心疼亲生女,就以齐家当时正有身孕的长女幸福为要挟,强迫幺女嫁了过来,只是谁也没想到,小齐氏的医术能将白子衿治好。安陆侯的性子,父皇应该有所了解的。当初子衿的确,命在旦夕,安陆侯说是给子衿娶妻冲喜,其实也是给自己预备一个美人养在家里,而且这件事是齐大勇和他老婆点头的。”
“荒唐。”皇帝沉声道:“这事儿真真荒唐,老二,你可别为了给你兄弟说话就诓骗朕。”
二皇子忙行礼:“儿臣不敢!绝不敢做欺君之事。这件事的确匪夷所思,可是您上一次不也知道是苗氏安排了匪类去绑架齐氏的事吗?”
皇帝点点头。
二皇子便继续道:“这安陆侯对齐氏一直有心,府中争斗可想而知,子衿身子渐渐好起来后,为了保护齐氏,就将他们住的院落关了门,不想与府中其他房来往。前一阵安陆侯病了被免了职,就一直郁闷在心,现在病被齐氏治好了,他又可以四处走动,恰逢齐大勇休弃苗氏的事,安陆侯和亲家家闹的不太愉快,回了家就去子衿的院子大闹,说子衿不孝不敬,应是不许子衿和齐氏带走一针一线,就那么连带着他们沁园的奴才都一起赶走了。白家的老太君不赞同开祠堂除掉宗牒,可是那个安陆侯夫人却不听,好像一心想要偏袒嫡次子。儿臣因为过两天行围的事情,昨儿个去找子衿,正好赶上他们刚走,安陆侯夫人带着下人在洗劫沁园,那场面真真是……惨不忍睹。”
“洗劫?”
“是。所过之处犹如黄蜂过境,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看到好的就往自己怀里揣,齐氏的衣裳首饰等物估计都被搜刮一空了。儿臣知道子衿在城郊自己攒钱买了个庄子,就赶忙赶了过去,等我去时,他们也才刚到。他们是一行人步行走过去的。从安陆侯府平安坊,一路走到了城郊。”二皇子心痛的道:“子衿身子不好,齐氏有孕三个月,因为身上没有随身带着银子,就只能步行。反正儿臣看了是实在气不过。问子衿和齐氏,这俩闷葫芦也不开口,还是打听了奴才才知道的。”
一时间,侧殿内一片安静。
皇帝的亲信苏公公已经是摇头叹息。皇帝则是面沉似水。
二皇子道:“父皇,儿臣今日所言没有一句诳语,绝不敢欺骗父皇。请父皇给白子衿做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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