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此时此刻当真觉得白希云的模样叫人瘆的慌。从前病弱不堪只瘦的剩下一层皮的时候,虽然他有时看人的眼光会叫人觉得背后发寒,但好歹那时他自己是动弹不得且毫无杀伤力的。
如今他身子好了,又得到了皇上的宠信和二皇子的支持,用一句得天独厚来形容都不为过,因有了撑腰,所以这会子他看人的眼光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吗?
这样仿佛野兽定准了猎物的眼神,是会让人自心底里升起寒意的。
见张氏竟然闪躲,白希云心下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前世死后灵魂不散所看见的那些龌龊肮脏的秘事,那些令人作呕的虚情假意,还有面前这人狠心将亲孙子丢进井里时狰狞的表情,这一刻都毫无预警的忽然袭上心头。
纵然白希云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冲动,要冷静下来,他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任何的损伤,否则妙儿会焦急难受,甚至会伤了孩子。
可是他还是难以抑制的咬牙切齿。
若是可以,他这会子真想学齐妙前世做的那些,一把火烧了这肮脏的所在才是正道。
“你,你这孽障,家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先前非但不回家,这会子还敢出言不逊,你打量你老子现在残了就想欺负你娘了吗?”
“安陆侯夫人做什么这样动气?您别着急,也别动气,要知道女子动气是最容易损毁容颜的,原本您已经是人老珠黄入不得安陆侯的眼了,还要继续作践自己,难道想等着安陆侯一纸休书送来?”
这话说的就未免太现实也太毒辣了。张氏听了气的面色紫涨,单手点指着白希云,若是白希云上前一步,那指头就要戳到了他的鼻尖。
白希云却是淡淡的拨开她的手,道:“怎么,心里不舒坦了?其实你不舒坦,是因为也认可我的这一句话。因为你知道你相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氏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扬手就要给白希云一巴掌,被白希云后退躲开了。
齐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她想不到白希云竟然还有这样完全黑化的一面,若不是亲眼所见,旁人就算告诉她她也不会相信的。
或许,他的温柔善良都只用给她身上了,对旁人是欠奉的。
白希暮和姚妈妈听了外头的动静,都紧忙到了院中,见白希云和齐妙与张氏似乎很不愉快,一时间二人都未敢带人上前。
白希云却是看到了白希暮,莞尔一笑犹如暖阳融雪:“你好些了?”
白希暮自然知道白希云说的是身上被白永春杖责打出的伤,而且提起这伤,当日府中人都知道那伤是为何。
父子争风吃醋,气的老子打儿子的板子,且争的还是别人的妻子……
当日目睹了这一幕的那些下人虽都已发卖了,可是到底这种事现在不是秘密。白希暮也从不觉得白希云是笨蛋,那么,那件事白希云自然就是知道的了?
白希暮觉得脸上的血液都滚烫起来,烧热的他无法抬眸与白希云对视,更不敢去看一旁齐妙的脸色。齐妙若是知道他存了这种心思,不知会不会将他划为白永春一流。
“二哥。二嫂。”白希暮面色僵硬的行礼。
“看来我们回府来,三弟并不欢迎啊。”白希云牵着齐妙的手缓步走向上房。”
白希云这般直白的带有敌意的说法,着实让白希暮心虚,却也羞恼。他侧身避开,随在白希云身后,“二哥说的哪里话,侯府是您的家,您回家来,为弟的哪里会不欢迎,也没有资格和立场,更没有理由不欢迎啊。”
“是吗,原来你知道。”白希云拉着齐妙的手进了锦绣园的正屋,毫不留情的道:“没有资格,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
白希暮险些被门槛绊倒。
他清楚白希云的一语双关。再看齐妙窈窕玲珑的背影,她黑亮柔顺的长发与珍珠步摇交映着让人迷醉的亚光,依旧是那样令他心动不已,却也求而不得。
的确如他所说,没资格,没立场,也没理由去得到。
齐妙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希云如此锋芒毕露的一面,从前见多了白希云病弱无力、隐忍藏锋的模样,见他这般强势霸气,心都不受控制的砰然而动,对他越发的喜欢了,娇柔无骨的手便反握着白希云的手摇了摇。
白希云只当她是见了这些豺狼虎豹紧张害怕,忙以大手包着她的小手,拇指安抚的摩挲她光滑的手背。
二人的一切小动作都藏在袖中,外人只能看到相携的背影,男子瘦高挺拔犹如挺拔的翠竹,女子娇婉纯净的宛若流云,看着这样一双人,张氏只觉得刺目!
这样一个小骚蹄子,难为白希云不介意她水性杨花,还继续宠爱着!也正因为这个小娼妇,让她的丈夫和儿子都陷进了坑里!
张氏咬牙切齿,前些日还为了乳母的自尽身亡而悔恨难安,如今却是心中暗骂:没用的东西,下个毒都能失败叫人瞧出来,若是计划成功,现在她何须要看齐妙这个小狐媚子回府来耀武扬威!
她也不急着回金香园了,倒是要看看白希云和齐妙要做什么!
张氏便随白希暮一同跟随在二人身后。
内室里,姚妈妈已经将白希云夫妇回来的消息告诉了老太君。
老太君才醒来,人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脑也有些跟不上思路,就见白希云夫妇到了近前行礼。
就算脑子不清楚,老太君也忘不了这二人是如何出去,还有她与张氏为了让他们回到跟前来到底废了多大的力气,道现在还将自己的身子也给打赏了的。
老太君心里堵得慌,所以见二人行礼,只是鼻子里冷冷的哼出了一声。
白希云挑眉,微笑道:“看来老太君身子无碍,精神还很好呢。”
“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少来气我,我身子自然会好。”老太君别开眼,仿佛多看白希云和齐妙一眼都会折损阳寿一般。
齐妙低着头,心中百感交集。她是很希望白希云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一群正常的亲人,若是那些人正常一些,她绝不会吝啬尽孝。
只可惜白家的人各个阴阳怪气。老太君这样说话,她只觉得悲哀,也替白希云心疼。
白希云与齐妙的想法却截然相反。因为经历过前世那些令人绝望的经历,亲眼看过这些人是如何在他死后对待他的的妻儿,此时的他见老太君这般狼狈虚弱,只觉得满心畅快。
是以眼角余光见齐妙面露悲伤,便为她的善良柔软而心生怜惜。
就算她没有前世的记忆,这些人的过分之处也比千生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如此她还能用一颗柔软的心去面对他们吗?
这样心软,这样善良,他绝对不忍伤害,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既如此柔软,他强硬一些又何方?
思及此,白希云唇畔挂上个近乎于残酷的冷笑:“您这个愿望短期内可能很难实现。”凑近老太君身畔,以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不过您放心,您既然不喜欢那些不孝子孙,孙儿必定一个个将之铲除干净,保证不叫他们碍您的眼一辈子,您看如何?”
老太君浑身一颤,忽然看向白希云。
白希云已经站直了身子立在齐妙身旁,笑容可掬的望着她。
“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白希云无辜的眨眼:“您太紧张了,我一个病人,又能做的了什么?而且我又没有那么多靠得住的乳母之类的下人,下毒之类的事也没人替我做。”
回头看向张氏:“母亲大人,您说是吗?”
张氏被气了个倒仰:“好啊!白希云你这逆子,回府来就是要气死全家人的吗!老太君的病症才好了一些,你又来添乱,世上竟然会有你这样的不孝子,怎么老天不开眼竟然叫你好起来了呢!”
“是啊,老天不开眼,没叫你毒死我,也没叫你们毒死妙儿,你们一定很憋闷吧?”白希云说笑着再出惊人之语。
齐妙抿唇。如今摆明车马,就是要彻底撕破脸了?
也罢,就算不撕破脸,这些奇葩谋害挤兑的手段也从未少过,难道还能指望他们对白希云好?
这样想开,齐妙反而觉得这样针锋相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委屈自己。
张氏早已气面色涨红,暗暗慌乱。白希云说起他自身的毒,谈到这个毒,就涉及到当年的秘密。就算他们是从犯,可万贵妃与皇帝到底多年夫妻感情极为深厚,到时候无非是要拉个替罪羊,白家不是明摆着要被牺牲么。
若真的揭开来,怕白家还会顶上一个蓄意混淆皇室血脉,企图皇位的罪名呢。
张氏有苦难言,憋得浑身发抖。
白希暮默默地扶住了张氏,强压着心内的疑惑。他不懂白希云说的那个毒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二哥身子不好是另有隐情?
不会啊!他好歹是白家的子孙,做父母的哪里有道理去毒死自己的孩子,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毒杀吧!何况他还是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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