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向赵国要人,赵国遂派我等送公孙和夫人回国,此事低调,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麻烦。
当然公孙本人就是最大的麻烦。
公孙正是八九岁讨狗都嫌的年纪,莫以为那日我讽刺过他他就能安分下来,他淘气如故,半点不听人摆布,启程不多久,就闹着想回去外公家,有时又赖在客驿不愿意挪窝,有时突然与众人玩儿捉迷藏,出发前半天都找不到人……诸如此类之恶习,显然是个活祖宗。
且就是偶尔停驻下来歇息,他也不会安安静静地呆在客栈:譬如某日热了非要去池塘泡脚,被水蛭咬出了血,包扎了好几日;某日觉得太闲了拉我出去逛街,买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整整装了两车;去羊圈挤奶,被惊吓的母羊蹬一脚,最后气得烹了顿羊肉;而今日则是在烧窑的地方玩泥巴,回来带了一盒子五颜六色的“大作”,嚷嚷着要送给我当聘礼。
已入咸阳,公孙得意洋洋地与我讲解着这城池乃自家的地盘,一副秦国小主人的风范,到了王宫,蓄谋已久地拉着我看过车上的行李,指指点点道:“这十来把剑,还有赵王赏赐的这些奴仆财物算作嫁妆,我买的两车吃的玩的算作聘礼,你我家世身份门当户对,合该缔结秦赵之好,不若咱们……啊,谁打我?”
众人的笑声里公孙捂着头大叫,我看去,只见下了车的堂姑正拍着公孙的脑袋:
“小孩子家家的还陪嫁,还聘礼,你们这些东西,还有这些人,包括你俩都是你娘我的陪嫁,还不随我去拜见太子!”
说罢款款离去。
秦公孙被姑母欺负得反抗不得,嘴巴撅得高高,学着姑母的样子扭腰昂首,趾高气扬地入了宫门,看背影像大鹅带着小鹅。
秦太子午后召见的我们,这时堂姑早不知什么时候寻摸到他宫里,两人红光满面如胶似漆地亲亲我我,偶尔才舍得两眼分给我们这些陪衬:
“哎呦我的好大儿!”
王位上的大鹌鹑这才想起自己儿子来,喜滋滋地招来和自己八成相似的小鹌鹑,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线:“这么久不见,这孩子和小时候长得一个样,你看这圆滚滚的脑袋,多可爱。”
太子新得了大胖儿子的喜悦未去,一抬头被我吸引了目光:
“哦呦!”
又一声怪叫,太子作大惊失色的模样,捂着心口挪着位,胆怯看我:“这谁家小子,怎看着这么凶?他他他不会打我吧?”
“哎呀这是我侄儿,好着呢,”堂姑却对我笑笑,转头拉着太子的袖出起了主意:“妾和正一路平安过来,还得靠他护送呢,莫看他长得凶,路边的狗看了都要绕道走,盗匪之流也吓唬得溜之大吉,太子,把这孩子放身边吧,有他镇着,阿正就没人欺负了。”
“的确唬人,”太子抚着胸口大舒了口气,这才笑道:“你这小侄模样生得倒不赖,但这身煞气像是身上背了好多条人命,放在我身边我有些怕,正若是不怕,就放他身边吧。”
很显然太子并不想让我在他身边。
阿正回了坐自信地搂住我:“阿父我不怕表兄,我俩玩得很好的。”
既见了面,太子遂遣公孙去拜先王,自然换回的是秦国的服裳,不过他人小,穿着的衣裳松松垮垮,回宫时在上阶的途中险些绊了一跤。
我搀住公孙正,他却板着小脸拂开我的手,自一处落叶前站定,学着方才宗正的动作,伸直胳膊,甩着宽大的袖向左比划一下,向右比划一下,宛若拖把成精。
这么扫来扫去,地砖上唯一的一片落叶也被扫到了阶下。
此时无人,我默默观赏着公孙正陶醉的表演,直到奴仆禀报吕不韦要过来,才正经起来。
吕伯父一见面就热情地揉公孙的圆圆的小脸:“诶呦,让仲父瞧瞧,好侄子,长得真壮实!”
阿正被他揉捏得脸蛋变形,呜呜地伸出手求助我,吕伯父顺着他的手看到我,惊得大步后退两步:“呵!小煞星,小恶魔,谁把你给送来了?”
吕不韦这只老狐狸与父亲也算熟识,我幼时没少去我家吃酒玩乐,不过他因为常常受我玩弄怕我得很,此时我已非昔日孩童,自然更怕了。
他揉公孙的脸蛋,我也揉他的脸蛋,恶魔一般笑嘻嘻道:“还有谁支使得动我,自然只有赵王啦!吕伯父,咱们可是熟人,半个老乡,以后可要多照应照应我哪。”
“你王这是祸水西引……哎哎别揉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劲儿大,太坏了。”
老狐狸挣脱了我的魔爪一溜烟跑没了影,临走时不忘叮嘱我:“明日来我府里,我有事要托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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