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云间志

“上宜，你要杀我？”

　　男子瞪大双眼，神情中满是不解与羞怒。

　　裴林望向男人那张熟悉的脸，眼睛只闭了一瞬。

　　再睁眼，他目光中，透着坚定。

　　裴林手臂高举，斩神剑握于右手。

　　“……谢谢你，阿父。”我便再唤你一声阿父。

　　斩神剑，一起一落。

　　鲜血喷洒。

　　那注入灵气的铁剑，此刻，真的变作了一柄仙剑。

　　两个人同时倒下。

　　右侧那人，鲜血喷洒，黑浊之气不断涌出，最终随着整个身体湮灭。

　　左侧那人，立于土丘，他缓缓放下剑，鲜血滑落，指尖淌血。

　　裴林张开双臂，右手执剑，仰头向后倒去。

　　身后，他的挚友，及时接住了他。

　　“……此事，结束了呢。”

　　“……不，混沌仍存……吾辈必战……”

　　裴上宜有些疲倦，躺在挚友怀中，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要从他的身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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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陨灭，最后的陨灭，是新生的开始。”

　　“恭请十方诸神，亲降人世，佑我尘土，赐我华灵。”

　　——摘自《天论》

　　三清山有三清宫，道说八卦之心、宫观之主。

　　是夜，层层黑云袭来，若鹰雏离巢，奔涌天穹。

　　三清风袭，似真龙吐气。

　　这股怪风纠缠涵星池，抓住清华池，追赶净衣池，又过排云桥，最终隐匿于崇山峻岭之中。

　　万松林舞，若鬼影幢幢，葱茏树木亦笼罩着团团灰浊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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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清福地。

　　“仙衣道骨五百年，身销魂散三清台……”

　　轻微的喘息声似有若无般飘向空中。

　　三清池水烟煴不绝，仔细一闻，会有淡淡香气钻入鼻中。

　　裴上宜半个身子没入池内，盘踞而坐。

　　他发丝凌乱，气息微喘，眸色在羽黑与猩红之间来回变幻，额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胸口处突然的疼痛牵动着裴上宜的神经，那痛楚如明火一般自心脏处燃起，又向四肢经脉扩散开来，似是要冲出他的血、他的肉，灼烧起每一根毛发。

　　裴上宜忍着剧痛，艰难地抬起自己颤抖的双手，纯白衣袖滑落，他看到了自己布满暗红色蟒纹的手臂。

　　他神情微怔，语气有些吃惊：“竟然是……忘川蚀心草。”

　　传闻此草长于太荒，常年吸收天地精气，阴气极重。

　　毒性虽小，可对灵体却有极大的破坏作用。

　　他意识到，有人要他死。

　　要彻底摧毁他的灵体。

　　三清山灵脉绵延，气纯灵秀，可谓是红腐贯朽，佳境天成。

　　三清山有三清林，终年常绿，玉枝琼叶，最是四象向荣时，山花烂漫。

　　其有玉京、玉华、玉虚三峰，峰林峻拔，好似仙人张望，多少凡人子弟挤破头颅都想来此悟道飞升。

　　裴上宜于此地悟道五百年，师承三清宫祖师无极，习有十二八卦法式。

　　这一天，本该是他悟道渡劫之日，而事实是，他将身死魂灭。

　　“我有八卦，藏风聚水。”

　　“身存神明，道法玄极；身灭神熄，前功尽弃。”

　　“我要等，可却等不到千年树龄的高山杜鹃花再次盛开了。”

　　裴上宜略显沙哑的嗓音徐徐传来，每一个字的尾音，皆没有恐惧与害怕，反而带了些许淡然。

　　最后他用一句“吾身死神死，而道心不死”宣告生命的终结。

　　话毕，裴上宜双手搭在池岸边，长舒着一口气，轻闭双眼，眼睫颤动。

　　他仰起下巴，感受到口中一片猩红，又伸长脖颈，身子后倾至池边，喉头微动，渐渐有猩红液体滑落至颈窝。

　　鲜血在池内绽放，鲜妍糜丽。

　　在极致的黑暗之中，他身体微微发热。

　　意识不省之际，他像是跻身于仙境，周身化蝶，起舞高歌。

　　血液在池内一刻不停地游走，他那脆弱不堪的身体摇摇欲坠，一点一点地，如同化作齑粉般，消散于天地。

　　天地无尘，天地失语。

　　盘踞在上空的黑云顷刻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此刻，云开天明，周遭满是安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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