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建筑工地传来施工的声音。已经是秋天了,夜风吹来有点凉。
齐正哲追上来拦在我前面,“琪琪,你把话说清楚。我和你做什么生意?”
“和我前面说你阴险是一个意思。你接送我七年只不过是你的一笔生意,一笔失败的生意,没有任何情感可言。”我有点心酸。
“是这个意思吗?郝珺琪,你是这么理解我的吗?一笔生意失败会让我在床上躺三天?一笔生意失败会让我茶不思饭不想?一笔生意失败会持续影响我两个半月的心情?”齐正哲情绪激动起来。
“那你说是什么?我跟你说了我的过往,是基于我对你的信任。我还跟你说了,我虽没有喊你一声哥,可在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哥了,和亲哥哥没有两样,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我也来了情绪。
在人行道上走的人往我们这边看。人行道坑坑洼洼的,因为建筑的缘故。
“对不起,琪琪,对不起,”齐正哲把我的双手握在他的大手里,“是我错了。”
“我第一次给你买礼物你瞧都不瞧一眼,亏我在车上还兴奋地想象你会怎么激动。”
“对不起。”
“不能做你的女朋友,就连妹妹都不能做?”
“不是这个意思,琪琪,”齐正哲把我拥在怀里,“真不是这个意思。是我错了。你可知道,我完全不能接受你的过往。因为,这么多年了,你每一天都在我的心里都在我的梦里。”
“你是我的梦想,你是我的动力,”齐正哲接着说,“你还是我的快乐,可这一切因为你的过往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叫我怎么能一下子接受?”
“躺在床上三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想以后我们该怎么相处,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我觉得我想好了,想通了,可是,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想好,也根本想不通。这种事情叫谁能一下子想通?”齐正哲接着说,“对我来说,你好似有一股魔力,强烈地吸引我的注意力。”
“魔力?”我从齐正哲的怀里挣脱出来。好似这个词也有人对我用过。是谁?
“是,是魔力,确实是魔力。琪琪,你可能不知道,那不只是男女之间的一种吸引,远远超过那种吸引,让人欲罢不能。”
“欲罢不能?哥你也太夸张了。”
“什么?哥?你叫我哥吗?”齐正哲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臂。
“是啊,你不是我哥吗?刚刚我不说了吗,你跟我亲哥哥一样。”
“可你说过,你的哥只有一个。你不会叫我一声哥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齐正哲竟然牢牢地记在心里。我着实有点诧异。
我很感动地说:“那个时候,在我生命里只有郑启航才是我哥,我当然不会喊你哥。可这么多年,你无微不至地关心我,所作所为连亲哥哥都不一定能做到,我怎么能不认你这个哥呢?我要不认你为哥,会买礼物给你吗?”
“你给我买了什么礼物?”齐正哲放开我的手臂。
“我已经把它丢了。既然没人喜欢,干嘛留着?”
“不会吧,琪琪。丢哪了,我赶紧去捡。”
“丢我房间里。”
“你……”齐正哲转忧为喜,“琪琪,我不能接受的是,既然对我有一股魔力,我也心甘情愿地被这股魔力吸引,为什么你要有这么一段过往?这段过往等于直接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啊,而且这么突然,这么防不胜防。”
“这么一段过往我怎么好跟你说?我预计到等我和你说明的时候你是会受到一点伤害,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伤心。对不起,哥。”
“会没事的,你不要总说对不起。有一个对我这么有魔力的妹妹也很不错。”齐正哲自嘲般地笑了笑。
那个晚上我们走了很多路,谈得比较多。后来我想起来了,对我用“魔力”这个词的是齐正礼。我似乎更能理解齐正礼为什么说牢狱是净化心灵的好地方了。
齐正哲这两个多月承受的就是这种折磨。
没有和齐正哲的这番谈话,我会觉得他过于夸张了,我会怀疑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可有了这番谈话,我信了。
再结合齐正礼醉酒时候的痛苦状况以及醉酒时对我做出的行为,促使我想到一点:这种所谓的魔力会不会也和我中指上的肉戒有关?
否则,像齐正礼,那么帅气俊秀,有多少少女对他眉目传情,他怎么还会对我这个话都不想多说一句的人情有独钟?
但是,我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样的肉戒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比是一幅画作的败笔,不仅不能增添艺术性,反而降低作品的艺术品位,哪还能给我增添什么魔力?
应该是亲密无间的相处惹的祸。或者,是我没有去顾忌这些,只是想着自己心有所属,任何人的任何行为都不会改变我的心性,却从没思考过会给对方带去什么影响。
像齐正礼,虽说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有共同语言,可毕竟同桌五年,又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可谓生活学习都在一起,产生好感亦在情理之中;像齐正哲,他虽不擅言辞,前后七年的接送,风里雨里的,是冷血动物也要变成热血动物。
所谓的魔力便源于这种相处吧。
我们后来谈得很愉快。一声“哥”似乎把齐正哲心中的结融化了。我将打算去华安找哥的想法告诉他,他不仅没有反对,反而说如果有时间要陪我一起去。
“知道我为什么赞成你去找你的起航哥吗?”
“为什么?”
“你找到了起航哥,我说不定还有希望;你不去找,我一辈子都没有希望。”
我忽然想起鲁迅先生说过的一句话:绝望之于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莫非齐正哲也是这种心理?
“你不会祈祷起航哥有了心仪的对象或者早已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吧?”我揶揄道。
“你怎么可以把你哥想得这么坏?别理解错了,我说的这个哥是指我。琪琪,你不见郑启航,势必一辈子不安心,那为什么我不支持你去找他呢?按你说的,你知道他的去处,他不知道你的去处,所以,只有你去找他。再说,我说句你不高兴的话,他有心仪的对象或把童话般的童年忘记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啊,我担心的也是这个,”我黯然神伤,“所以我才想到要去找他。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时间的腐蚀性是最强的。”
“对,再好的钢材也禁不住时间的腐蚀。”
我也建议齐正哲尝试去接触其他女性。要知道,街上,喜欢齐正哲的女孩一只手数不过来。
“还一只手数不过来?我看一个都没有,原本我还以为有一个的,”齐正哲的话酸酸的。
“我不说A,B,C,D,E,”A,B,C,D,E都是我熟悉的曾经或现今依然喜欢齐正哲的女孩子,“彩虹姐你总不能否认吧?”
“人家可是名花有主。”
“齐正哲,再在我面前这么虚假,我可就不称呼你哥了。”
“琪琪你不是不知道,彩虹姐和余银山谈了四五年了。”
“这种话你也不要说,哥你不是不清楚彩虹姐为什么迟迟不答应余银山的求婚,他们谈四五年还不是因为你吗?”
齐正哲沉默不语。
我们走向广场。路灯已经熄了,所幸月光明亮,一切都还看得清。广场上除了几对和我们一样的年轻男女,已经没有别人。
忽然记起李秀丽和余留寿,听说李秀丽已经怀孕了,余留寿则还在外面飘。
“你还记得彩虹姐二十岁生日那天吗?你带我去她家,那时候我就感觉到彩虹姐真正喜欢的是你。我考上中专请大家吃饭,特意叫彩虹姐带余银山来,她只带了余冬荣来,而且饭桌上的一些议论也都表明她……”
“不用说了,这些我都知道,”齐正哲打断我的话。
“你别误解,我并不是要推你出去的意思。我们之间的疙瘩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我没误解你。我只是觉得这男女之情着实是一个折磨人的东西。”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这高深的东西我不懂,可是我有直接的感触,你看,你从十二岁起暗恋你的起航哥,他无知无觉;我默默地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你又无知无觉;齐彩虹对我有情有义,可我却没能珍惜;余银山那么喜欢齐彩虹,齐彩虹喜欢的却是我。你说,折磨人不?”
“你现在珍惜还来得及。彩虹姐应该适合你。”齐正哲的感触或许是世间大多数人的感触吧。
“鬼知道呢。”
我估摸着我们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让我们诧异的是,齐彩虹还在服装店里。她似乎一直等在店门口,看见我们,她径直向我们走来。
“真的好浪漫呀,去哪约会了?这么晚回来。”齐彩虹笑着说。
“彩虹姐误会了。我和齐正哲走了一下,说了一些事。这么晚还有生意吗?”我下意识和齐正哲拉开了距离。
“别不好意思。约会也正常呀。某人期期艾艾两个多月不就是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吗?”
“你看你看,越说越远了。”
“我和琪琪商定找个时间去华安帮她找起航哥。”齐正哲说。要说齐正哲是个聪明人,他这句话可以彻底澄清齐彩虹的误解。
“我的事齐正哲应该和彩虹姐说了吧?”我这是明知故问。
“原来是商定这个事啊。这是好事啊,要不要我一起去?我还没有去过华安呢。”
“好啊好啊,人多力量大,华安可是个很大的城市。是地级市。找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凑到那么好的时间。”齐正哲说。
“我随时都可以去。琪琪,看我怎么帮你找到你的起航哥。”齐彩虹很亲热地搂着我的肩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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