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太阳照常升起

四季更迭，地面上起来薄薄的雪霜。

来往的学生已换上了羽绒服，呼吸有了形状。

南方的冬天虽看不到“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壮美之景，可纤薄冰霜附在一颗光秃秃的老树枝干上倒也能看出些“梨花”姿态。

寒冬来临，衣物不容易干，学生们都排队在学校的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

当轮到了夏舒玉时，电话那头一直打不通。

“嘟嘟嘟……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无情的女声响起，当夏舒玉准备明天再打时，电话接通了。

对面不再是爸妈抢着问她在学校开不开心，电话那头是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声……

“舒玉，舒玉。”

对面隐约有哥哥嫂嫂的安慰声，有她两岁侄女的哭声。

一种不好的念头出现在夏舒玉的心头。

“妈，妈！你怎么！”

回应她的是哭声……

“哥，哥，妈怎么了！”

“舒玉，家里出了一些小事，等你回来了我们再和你说。”

“不，哥，你快说！不到过年你怎么会回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当夏舒玉将电话贴近耳朵，却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

“爸呢？”

“爸爸去哪了？”

“哥你快说！”

夏舒玉急的眼泪已经溢出了眼眶，不会，爸爸……

知道听到侄女大声叫喊：“我要爷爷！我要爷爷！”

夏舒玉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

随后哥哥接过电话“舒玉，本来想等你回来，可现在我们也不瞒你了，爸他在工地上班的时候从高处掉下，现在在ICU病房。”

“这里有哥哥呢，还有你嫂嫂。”

“我们会在这里的，玉玉！你要撑住，爸爸掉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你的成绩条。”

“不要让爸妈失望！”

“天塌下来，也有人替你撑着！”

面对夏舒远哽咽的安慰着妹妹，最后实在忍不住，挂断电话，瘫坐在地上如孩子般大哭。

嫂嫂也坐在他旁边啜泣，轻轻拍着着他的肩膀。

小侄女则是抱着奶奶，安慰着奶奶。

“嘟嘟嘟……”

夏舒玉怔愣着，眼泪落下。

后面排队的同学催促着。

“搞快点！挂了就走！”

“就是啊，我回去还要写作业呢！”

“太耽误事了！”

夏舒玉转身离开，忍不住大哭起来，她蹲坐在学校的老树旁，那里偏僻，很少人经过。

寒冷的冬风，滚烫到眼泪，她蜷缩在角落。

她自顾自的说：“怎么办！怎么办！”

“爸爸！你明明还好好的。”

脑海里显现出父亲的模样。

小时候，父亲抱着她，去摘庭院的玉兰。

父亲将她放在肩上让她看天上的太阳，让她看远处的天，高处的花。

父亲的双手总是布满老茧，他总是挂着慈祥的笑。

做的红烧肉总是会先夹给妻儿最后再夹给自己。

爸爸他没有见过广阔的天，无垠的地，他见到哥哥给的表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坏。

“爸爸，我好想你！”

父亲明明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要去打零工。

他想给女儿买书，给孙女买玩具，给儿子儿媳更多，更想跟妻子去北京旅行。

他说他没去过北京，没见过海。

他们总说等女儿毕业就去旅行，可儿子毕业时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还有孙女啊！

孩子是他们的幸福，是他们的荣耀，可有时孩子是他们的桎梏将他们牢牢困住。

他们怕是死都看不到天安门，就攒钱放在抽屉，却总是将钱花在孩子身上。

本应有美好未来的一对夫妻此时一个在ICU昏迷不醒一个在医院外歇斯底里的哭泣。

“叮叮叮……”

晚自习开始了……

悠扬的铃声此时在寒冷的冬夜显的异常凄凉。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夏舒玉的哭泣声。

她并没有力气起身回教室，也没有心情去上课，她抱膝坐在那里，靠着冰凉的墙面。

她抬头望月，眼泪从她脸上滑下，一条条泪痕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寒光。

她感觉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了，眼睛都要哭瞎了。

他感到眼睛发出隐隐的痛，此时她无比悲痛。

这是她第一次翘课，但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伤心欲绝是何等痛苦。

上课铃刚想起，易阳天看着旁边的座位。

当杨老师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俯视全班，当她看见易阳天旁边的空位。

“我的课代表呢？”

“谁看见她了？”

一位女生缓缓的举起了手。

“老师，夏舒玉接了她家的电话，哭着跑了。”

杨柳青皱了皱眉头，留下一句“自习。”

转身拨通了夏舒玉家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打了许久却没人接通，正当杨柳青想自己去找时，就在此时，电话打回来了。

“你好，是舒玉的班主任杨老师吗？”

“夏舒玉现在不见了，你们这些做家长的怎么回事！有什么事不能等孩子回家了再说吗，现在孩子都找不到了！”

夏舒远顿了顿“什么！舒玉不见了？”

“对啊！所以你们到底对孩子说了什么！”

“我爸爸现在在ICU昏迷不醒。杨老师拜托你……”

话音刚落，杨柳青沉默了，她无力再说什么，就连对面挂断了电话，她的手还是僵在原处。

她立即打通了保安室的电话，确定夏舒玉没有出校后才松了一口气。

夜色见黑，她好像在夏舒玉身上看到了自己，她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她落下了泪。

她准备动身去找夏舒玉时，在教室中的易阳天坐不住了，他起身毅然决然的朝门外跑去。

当易阳天离开教室时，杨柳青背对着她，她没有阻拦。

这是她的命也是她的命。

妈，您当年走到时那样急……

杨柳青低下了头，几十年前的一个雪夜她独自蹲在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对她施以援手。

她靠在柱子上，抬眼看月。

让月把思念传给不在的人。

易阳天在学校寻找，他无比焦急。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么疯狂的决定，无论是处分还是批评，他都无所谓了。

他知道此时的她无比痛苦。

这个夜是那么黑，那么冷，她那么无措，痛病是那么无情。

易阳天在操场上，在各个拐角，他发誓要找到她，因为他不想失去所爱之人。

曾经的他为了不让所有人失望，所以一直在做别人家的孩子，可此时他宁愿让所有人失望也要找到那个正陷在痛苦中的心爱人。

漫天的迷雾，夏舒玉看见有一个身影从蒙蒙薄雾中走来。

“夏舒玉！是你吗？”

夏舒玉坐在青石板上无力的抬头，易阳天眼角的泪落下。

易阳天上前抱紧了夏舒玉。

夏舒玉此时冰冷的手被眼前的少年捂热，她靠在少年的肩上痛苦。

“易阳天！怎么办，我爸爸怎么办！”

“我不想失去我的爸爸！”

易阳天温柔的安抚着她“我们一起想办法！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不要怕！我爸爸是医生！”

“他会有办法的。”

夏舒玉痛苦着，易阳天也哭着，他的心也同样痛苦着。

“夏舒玉别怕！”

“有我呢！”

“请你相信我！”

易阳天坐在她的旁边，陪着她。

当夏舒玉低着头一言不发时，易阳天起身。

正当夏舒玉以为易阳天要走时，易阳天只是回头说了句：“你没吃饭吧，我去帮你买点！”

易阳天来到小卖部，当他拨通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电话。

“嘟嘟嘟……”

对面的男人用疲惫的声音回应着易阳天。

当易阳天听到这个声音时，是恍惚的，恍惚间他以为还能回到过去。

“儿子！这个时间你不应该是在上晚自习吗？”

易阳天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对面的人以为儿子是出来什么事。

“儿子，是不是你妈没给你钱，钱要是不够花，我寄点钱给你妈？”

“儿子儿子？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谁敢欺负我儿子！”

正当易广陵还在猜测时。

“爸！我有事求你！”

当听到这声爸，不知易广陵是多么感动，心中或许会有许多酸涩吧。

“儿子你有事就说，爸一定给你办到。”

“爸，你们医院是不是来了一个从高处坠落的病患。”

“确实来了，现在还在ICU昏迷呢？今天刚来到就这么一个。”

“爸，我求你，救救他吧！”

“儿子！就算你不说我也一定会尽力救他！这是一位医者必有的素养！”

“儿子，自从我和你妈离婚了之后，你就没再叫过我爸了。”

“儿子我知道我身为父亲实在有愧于你们母子，但爸爸还是爱你的，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儿子！”

易阳天听着对面哽咽的声音，眼泪不自觉的流出。

他不愿再面对，他只好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爸，我回去上课了。”

“好好好，你好好学习！记得注意身体健康，别总熬夜，还有你妈……”

还没有说完，易阳天就挂断了电话，被“逼疯”的母亲是他的心病。

正当他拿着面包和水准备走时，他擦干眼角的泪转身买了一包纸。

他曾幸福过，但后来无尽的争吵和烦恼不仅逼疯了母亲也逼疯了他。

他从不信电视上的一见钟情，可当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心跳比他更灵敏。

她在某一刻也成了照亮他的光，此时他的未来已经映照在他面前——成为一名医生。

当夏舒玉望着墙发呆时，易阳天拍了拍她的肩膀。

“饿了吧！快吃吧！”

她转身看到的是少年的微笑以及眼角还未擦干的泪水。

当她吃着面包时，面包酸涩又甜蜜，总之令人无法忘记。

她不自觉的流泪，一双手拿着纸巾帮她擦干了眼角的泪，可却忘了自己。

那个女孩反手拿着纸巾擦干了他眼角的泪痕。

随后将面包一份为二分给了易阳天。

此时他们看向天空，阔大寒冷可他们心中却无比温暖。

“不一样的青春同样的迷惘，可青春会成长迷惘会散去，当黑夜过后，太阳照常升起！”

迷雾不会蒙住她的眼睛，在他看来她的前路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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