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医生

寒冬腊月，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给整个世界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破旧的屋子里，寒意如无孔不入的针，肆意钻透每一处缝隙。竹黎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脸蛋烧得通红，双眼紧闭，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嘴里还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哭声在这寂静又寒冷的屋子里格外揪心。

姥姥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双手不停地搓着，眼眶里满是担忧的泪水，嘴里喃喃自语：“这可咋整啊，这可咋整啊……”她一次次用粗糙的手摸向竹黎滚烫的额头，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缓解孩子的痛苦，可一切都是徒劳。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风也愈发猛烈，呼呼地拍打着窗户，仿佛在向人们宣告这恶劣天气的主宰地位。这个偏远的小山村离县城有好几十里路，平日里出行就多有不便，到了这冰天雪地的寒冬腊月，更是不通车。家里穷得叮当响，唯一能指望的，只有竹黎的父亲。

父亲听到孩子的哭声，大步跨进屋内，看着床上痛苦的女儿，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拿起那件破旧的棉袄，往自己身上一披，又找出一块破旧的布巾，小心翼翼地将竹黎裹好，紧紧抱在怀里。“娘，您别着急，我这就背娃去县城看病。”父亲的声音坚定有力，仿佛要驱散这漫天的风雪。

姥姥连忙跟在后面，将一条破旧的棉被递过去，“路上冷，把这个也带上。”父亲接过棉被，将竹黎裹得更严实些，然后弯下腰，让竹黎趴在自己的背上，用绳子将她牢牢固定住。

父亲深吸一口气，迈出家门，踏入那片白茫茫的世界。狂风裹挟着雪花，如利刃般割在他的脸上，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积雪没过了他的脚踝，鞋子很快就被浸湿，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把女儿送到医院。

一路上，父亲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坚定。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出的热气瞬间被寒风吞没。汗水混合着雪花，从他的额头滑落，滴在洁白的雪地上，转瞬即逝。不知走了多久，父亲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可他一想到背上女儿痛苦的模样，咬咬牙，又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天色渐暗的时候，父亲看到了县城里星星点点的灯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当他背着竹黎冲进医院的那一刻，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但他还是紧紧地护着背上的女儿，大声呼喊着：“医生，快救救我的孩子！”

父亲背着竹黎冲进医院，急促的呼喊声打破了医院走廊的宁静。值班医生赶忙迎了上来，将竹黎安置在病床上，一番仔细检查后，迅速开了个单子，递给父亲，神色凝重地叮嘱道：“赶紧去拿药，孩子烧得太厉害了，一刻都耽搁不得。”

父亲接过单子，手心里全是汗，单子都被浸湿了一角。他小心翼翼地将单子折好，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女儿的救命稻草。医院里人来人往，可他却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又慌乱。他在各个科室之间来回奔波，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无助，逢人便问拿药的地方在哪里。

终于找到了药房，父亲长舒一口气，将单子递了过去。当听到拿药需要支付一大笔费用时，他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手不自觉地伸进衣兜，摸出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数了又数，可那点钱远远不够。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嗫嚅着向药剂师求情：“能不能先给孩子拿药，我……我实在凑不出这么多钱，等我回去一定想办法补上。”药剂师无奈地摇了摇头，按照规定，没有足额缴费无法拿药。

父亲站在原地，急得眼眶泛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位好心的护士帮忙向医院申请了缓缴费用，这才顺利拿到了药。

回到病房，父亲亲手给竹黎喂了药，守在床边，一刻都不敢合眼。竹黎的烧渐渐退了，呼吸也平稳了许多，父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这一夜，住院的费用又让这个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家里仅仅剩下的买米钱也没了。

第二天，父亲带着竹黎离开了医院。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父亲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无助。他的肚子咕咕叫着，可他连买个馒头的钱都拿不出来。竹黎在他怀里，眼神中透着懵懂与饥饿。

无奈之下，父亲从角落里找来一块破旧的纸板，用捡来的粉笔歪歪扭扭地写下“孩子生病，家境贫寒，恳请好心人帮忙”几个字。他带着竹黎在街边的角落蹲下，将纸板放在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匆而过，有的人只是投来一瞥，便匆匆离去；有的人则面露同情，却也只是摇摇头。

寒风吹来，父亲将竹黎紧紧搂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抵御寒冷。他的手冻得通红，可他还是时不时摸摸竹黎的小脸，轻声安慰着她。每有人停下脚步，父亲便立刻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哪怕只收到几毛钱，他也会感激不已，因为这几毛钱，或许就能换来孩子的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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