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

向安在早读下课的时候，跟着孙艳一起出了教室把写好的作文交给她。

“写好了？”

“嗯。”

孙艳拿着大致看了一眼说:“我先看看，需要修改的我再找你。”

向安点头:“好。”

向安心里是有点忐忑的，毕竟这篇作文更多的是表达她的个人情感，她怕孙艳会觉得不满意……

第二节下课，向安就被孙艳叫了过去。

她看了这篇作文后，被里面的感情深深触碰到了，她一直记得刚开学整理档案的时候向安病历上写着先天性心脏病。她立即就联系了叶惠心，叶惠心说已经好了，近几年都没出现什么问题，而且她随身带着药，孙艳这才放下心来。

她直觉向安写的这篇作文一定跟她自己生病有很大关系。

向安过来后，孙艳先揉了揉她的头，向安对突如其来的关爱表现的有些懵逼，孙艳并不在意开始说:“我看了你写的作文，写的非常好，情感丰富，文字朴实……”

“但是有一些地方需要改动，我叫你来是探讨一下，比如你写的这个地方……”

需要改动的就一两处，探讨过后向安就直接在办公室改了才回去。

回去路上她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赵思琪，向安不想跟她打招呼，就准备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直接走过去，谁曾想赵思琪直接走过来。

语气不好地说:“我已经找到了你和许舒颜在一起的证据，你最好赶快跟他分手，不然我就不能保证它会出现在哪里了。”说完还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向安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她怎么会有证据，她跟许舒颜在学校都挺低调的，第二反应是真的被发现了许舒颜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请家长的话许叔叔会不会说他。

向安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一点都没跟许舒颜接触，连吃饭都是拉着叶言秋她们两个单独吃的。

江述有点奇怪的问许舒颜:“向安怎么了？”

许舒颜也没想明白就摇了摇头。

放学的时候又是叶惠心接向安，以至于一天许舒颜都没有机会问她到底怎么了，只是发了个信息问了问，向安还没有回复。

回家的路上许舒颜时不时就拿出手机看一下，快到家了也没有看见回复，但他没有忘记要去看何爷爷。

何爷爷还是像以前一样乐呵呵的，看见他过来就连忙叫着他进屋给他弄好吃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许舒颜的错觉，他总觉得何爷爷更苍老了，好像身体也没以前强壮了。

何爷爷正准备去洗点水果，何铭走过去拦住了:“爷爷，你坐着吧，我去洗。”

何爷爷笑着点点头，坐到板凳上跟许舒颜聊天。

“你这段时间都没过来，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何爷爷说。

许舒颜也不过是两个星期没过来，有些疑惑何爷爷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想着可能是老人自己在家会比较孤单时间会更漫长。“那我这段时间多过来几次。”

何爷爷乐呵呵地笑:“好，这才对嘛。”

向安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叶惠心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向安不知道怎么跟叶惠心说就摇了摇头。

叶惠心没再继续问:“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好。”

她在心里想着应对方案，即使被发现，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分手，大不了她跟许舒颜约定一下高考之后再在一起就好了，反正她认定许舒颜了。

许舒颜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拿起看，是一个外省的陌生号码，他以为打错了就没接，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接听，有几秒的时间对方都没有声音。

“你好。”许舒颜开口。

“是小颜吗？”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还带着试探。

许舒颜有些疑问她没听过这个声音，“是”他说。

对面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是你的妈妈，刘淑君。”

这回许舒颜沉默了很久，他已经很久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了，他几岁的时候会经常听到家里的长辈讨论这个名字，他知道这是他的妈妈，但是很陌生，毕竟他才几个月的时候她就走了，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他。

许舒颜“嗯”了一声。

冷淡开口:“有什么事吗？”

刘淑君似乎被他冷淡的声音吓到了，她也知道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干笑道:“是这样的，我这几天在这，你不是马上星期天了吗？我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许舒颜想了很久，答应了。

他挺想见见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只在照片上看见过。

对面像是没想到许舒颜那么痛快就答应了惊喜道:“好，我过会儿把地点和时间发给你哈。”

许舒颜应了声就挂了电话。

许舒颜就站在门外，眼角泛红，即使是晚上，吹过的风里还是带着闷热。他放空看向远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像是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机器人。

路角的灯是那么的亮，为什么他还是感觉很孤独，周围都是黑暗。

一段铃声响起，他迟疑地拿出手机，一看是向安。

黑暗是黑暗，但还好，还好有向安。

他接起电话开口:“安安。”

向安正准备开口，她从许舒颜的声音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常:“许舒颜，你怎么了？”

“是不是不开心？要不我去找你吧。”向安有些急迫地说。

“没事。”许舒颜说，“不用来找我，我现在在何铭家。”

向安这才微微放心，有人陪着就好。

许舒颜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问:“你今天怎么了？”

向安这才想起她打电话的目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许舒颜讲清楚。

末了，又说:“许舒颜，我不想和你分手的，但是我怕许叔叔知道了会说你。”带着鼻音和委屈。

许舒颜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看样子向安这一天可没少想东想西的。

他有些无奈，刚刚的坏情绪被一扫而空，软下声音说:“放心吧，我们不会分手的。”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被举报了也没关系，我爸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他早就知道我们谈恋爱了。”许舒颜解释道。

向安闷闷地说:“许叔叔知道……什么？你说什么？许叔叔早就知道我们谈恋爱了？”向安的声音一下子提高。

许舒颜宠溺的笑了笑重复道:“嗯，他早就知道了。”

向安这才反应过来她闹了场乌龙，她还以为许叔叔不知道，想了一天的应对方法，课也没认真听，饭也没吃下去。

向安弱弱地问:“叔叔什么时候知道的呀？”

“我们刚谈没多久。”

许舒颜又给她来了一个重击。

“啊？”“那他有没有说你啊？”

“没有。”

向安开心了起来:“那就行。”

不到两秒又忧愁起来:“不过我们在学校还是要再小心一点，不然被举报了说不定就一点都不能接触了。”

“这样吧，我们地下恋。”

“……”

许舒颜没什么意见，只要向安不跟他分手，剩下的都好说，他真的不能没有向安的陪伴，他余生的所有幻想，都有向安的身影，他想象不出来没有向安，他该怎么办。

向安打完电话，开心地不行，跑到厨房抱住叶惠心。

叶惠心真是搞不透她这个闺女，一会儿难过的不行，一会儿开心的像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

“不难过了？”叶惠心问。

“谁难过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向安说。

“行行行。”叶惠心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拍来向安的手:“起来，可乐鸡翅一会儿就做好了。”

“好的，我要吃好多。”

“行，都是你的。”

中午的饭向安都没吃几口，一直在想这件事，现在问题解决了就感觉到了饿，很饿，所以她晚上整整吃了两大碗的饭，肚子都圆鼓鼓的。

叶惠心嫌弃道:“改天我带小许去看看眼。”

“看眼干什么？”

“让医生看看有没有问题，不然怎么会看上你。”

向安顿了几秒反应过来:“妈妈！”

叶惠心逗了闺女，笑得肚子疼。

这几天向安都超级小心，不敢跟许舒颜对视，也不再跟他们一起吃饭，放学回家也是错开时间走的，再到一个地方碰面。

何铭说:“你们跟在搞地下恋一样。”

向安点点头，一脸认真的说:“就是地下恋啊。”

何铭:“……”

“好好的恋爱不正大光明的谈，非要偷偷摸摸的。”

向安暼了他一眼:“你懂啥。”

“有对象的人和你这个单身狗的想法都不一样。”

许舒颜点点头表示认同。

何铭“……”

行行行，是我不懂了，你们这一对臭情侣！

-

很快就到了周日，对方约的是一个西餐厅，他按照约定的时间过去。

“你好先生，有预定吗？”他一进门服务员就走过来问。

“有，姓刘。”许舒颜说。

服务员就带他到了指定位置，“需要点餐吗？”

“不用，麻烦上一杯白开水。”

“好的请稍等。”

许舒颜有些紧张，双手交叉大拇指不断摩擦，毕竟对他来说刘淑君可以算上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他抬头打量着这个餐厅，装饰的很简约大气，但不难看出来它的豪华。

许舒颜听家里长辈饭后闲谈时听过，刘淑君离开后又找了一家，对方很有钱，也有时间陪她，没两年她顺利地生下一个女儿，过得十分幸福。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

随着一声“欢迎光临。”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走了进来，和许长春卧室相框里的女人有八九分相似，至于那一两分……照片上的女人很朴实，脸上也没有浓妆艳抹，但依旧能看出来她的美貌，而面前这个女人……

她坐下，有些仓促地说:“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车。”

许舒颜摇了摇头，她本来就没有迟到。

“点餐吧，你喜欢吃什么？”刘淑君问。

“都行。”

她点点头，看着菜单点了几样，许舒颜悄悄看向她，她脸上厚厚的脂粉遮住了她的皱纹，显得很年轻，和许长春现在的样子很不相符，只是神情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

刘淑君捏捏手，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随便点了点。”

许舒颜心里闷闷的，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一眨眼你都长那么大了，当初就那么小。”她比了个手势。

“时间过得好快，你……”

许舒颜没说话就静静地听着她回忆以前和生疏的嘘寒问暖。

饭上来了，他们边吃边聊，都是刘淑君在说，他在听。

“许长春怎么样了？”

“挺好的。”

一阵沉默。

许舒颜放下餐具开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不喜欢吃西餐。

刘淑君愣住了，她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过了几秒，像是十分纠结，她开口:“没有就是想见见你。”

刘淑君看着面前的许舒颜，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当初她走时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无数次抱着他哭，她要走的那天，不知道许舒颜是不是感受到了，他哭得格外厉害，怎么哄都哄不好，小手拽着她的衣角就是不松，但她还是狠下心把他抱给了许长春，哭着走了，也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他。

这么多年她没有尽到作为母亲的一丁点责任，又怎么能开得了口……

后来又聊了一会儿，许舒颜就准备告别。

“我送你吧。”刘淑君站起来。

许舒颜说:“不用了。”

顿了顿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其实我不恨你，只是有点疑问为什么那么多年你一次也没来看过我？”

他等了几秒，没听到回答就转身走了。

他其实没什么心情，要说期待吗，他期待过的，在小时候人家都有妈妈牵着哄着的时候，他会想自己的妈妈在哪？在他被别人议论说没有妈妈的时候，他也会想为什么他的妈妈不要他了，可是没有答案，他就这样长大了。

答案，或许也不怎么重要了。

等服务员说出“谢谢光临。”

刘淑君仿佛才刚缓过来，她透过玻璃看向正在走路的许舒颜，个子高高的，神情总是冷淡着，整个人好像笼罩着一层阴霾。

她把脸埋到手心里，无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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