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乒队员都被女子大满贯选手的耐力和坚毅折服了。
整整两个月,孙颖莎都雷打不动地在王楚钦下训的时候守在体总门口,递一瓶流汗后喝的功能性饮料,揣一盒后街有名的江南点心,或者干脆捧着自己做的蛋糕糖水,谁要都不肯分一块,专给王楚钦留着。
不止这些。下雨的时候,王楚钦储物柜上一定会挂着一把小伞。国乒加训,传达室一定会多出一份热气腾腾的夜宵。比赛现场,第一排一定会坐着个白生生的小姑娘一个劲儿地喊加油。
可大多数时候,王楚钦对昔日搭档孙颖莎这种笨手笨脚却无微不至的示好反应十分冷淡,能躲就躲;要是被孙颖莎把东西硬塞到怀里,要么马上甩到队友手中,要么直接丢进垃圾桶。
态度恶劣,行为比态度更恶劣。
王曼昱看在眼里,心中一半担心,一半气得牙根痒痒,可愣是不敢对大头放一个狠字儿:她的妹妹为了获取王楚钦的原谅这么努力,自己万一哪句话说重了,又惹得少爷不痛快,还不变本加厉报复到孙颖莎头上?
思量再三,她终于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地去找林高远:“你去打听打听大头什么意思,是不是不准备原谅孙颖莎了?”
林高远斜睨着她:“知道来找我了?”
“……这不是没办法吗。”
“我偏不告诉你。”林高远存心让王曼昱也尝尝上次不守承诺的苦果,“孙颖莎她活该不是吗。”
王曼昱马上不乐意了:“怎么就活该了。她当初一走了之是有错,可她也不好过啊。如果她喜欢大头,大头也能再给她一个机会,你就不能帮帮忙,说和说和?”
“实话告诉你吧,我压根不相信孙颖莎喜欢大头。”林高远冷静又残忍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两年大头受的伤不可能一笔勾销,你让孙颖莎省省吧,别白费劲了,她真为大头好就赶紧滚蛋。”
“林高远!”王曼昱忍不住发火了,这样冷血的他让人觉得陌生,“王楚钦就你心疼,我不心疼?我特么也和他一起长大的!你以为我撮合他俩只是为了莎莎?我是因为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特么知道王楚钦没了孙颖莎不可能真正幸福!你倒好,说得好听是为了兄弟,结果把人一棒子打死,你真的知道王楚钦想要什么?”
王曼昱歇斯底里的一通脾气把林高远发懵了。
王楚钦想要什么?
一直以来,他把兄弟的伤痛看得太重,却不懂得爱是双刃剑,王楚钦难过,孙颖莎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可这偏偏就是爱情的魔力,害怕受伤而避开它并不会让你开心,反而握住它,也同时握住了幸福。
“伤口都恶化成这样了还走路?”医生没好气地给孙颖莎换纱布,“本来夏天就好的慢,还整天蹦跶。今天一定别下床了。”
孙颖莎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冰奶茶:“不行哎,我要给人送饮料的。”
“男朋友?”医生问,“不照顾你就算了,还要你送饮料?这样的男朋友还不如没有的好。”
“怎么会,”孙颖莎低下头,“是我对不起他。”
“你都连着送了多少天了,他也没发现你走路不方便啊?”医生摆弄着瓶瓶罐罐,嘴里嘟囔,“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又没背叛他。”
孙颖莎笑不出来了。
如果隐瞒和伤害算是背叛的话,她的背叛足以换得王楚钦这辈子的不原谅。
不原谅就不原谅,孙颖莎安慰自己。她怎么样都没关系,她的王楚钦一定得幸福。
“我要给你换药了,时间会久一点。可能会疼,你忍一下。”
“行,您尽量快一点。”
王楚钦走出大门时没有看到熟悉的小面团,罕见地愣了愣。
知难而退了吧。挺好。
他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半点喜色不见。
“头哥!”
身后传来一句气喘吁吁的叫喊,带着贯有的脆嫩。他死气沉沉的眉目瞬间生动起来,却偏要调整成不耐烦的样子才回头看她:“怎么又来了。”
孙颖莎小心控制着步伐,尽量不让他看出腿的异样,递给他手里的袋子:“冰奶茶,不加糖的。”
王楚钦看着这杯冷饮。
它做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冷饮特有的冰雾都消散殆尽。孙颖莎挠挠头,怯怯地解释:“因为有些事耽搁了,不过它还是挺冷的……”
她期待地看着王楚钦。
这一个多月,她回回都等着王楚钦接过东西开口说“孙颖莎,我们谈谈吧”,可总是落空。王楚钦扔完她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似乎已经变成一种条件反射。
看着孙颖莎汗津津的通红小脸,王楚钦想到她以前有多不耐热,几乎要心软了,可他下一秒又痛恨起自己的心软。
他不能让孙颖莎以为,每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
于是他再一次把孙颖莎捧了半天的饮料接过来,咣当一声投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我不要,你也别再来了。”
孙颖莎挫败地低头,不敢去看王楚钦日复一日的冷漠背影。前些日子膝盖的阵痛发展到如今已经演变为钻心的剧痛,可她不敢断掉每天的等候:她怕王楚钦再对自己失望。
“孙颖莎。”有人叫她,抬头看是林高远。
她知道林高远不喜欢自己,因此只敢乖乖叫一声“远哥”,既不敢上前也不敢寒暄。
林高远却两手插兜,复杂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说:“老这样,你也不累啊。腿怎么了?”
简单的一句关心,说得孙颖莎有些眼眶酸涩,模棱两可:“没事,就受了点小伤。”
她的倔强简直跟大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高远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聊聊?”
王楚钦最近发现兄弟林高远的口风不太对。
以前恨不得唾沫星子淹死远走高飞的孙颖莎,现在有事没事就蹦出几句孙颖莎的好话来。
下训的时候,他指着长椅上的小面团:“你看看,人家风雨无阻地来给你送东西,你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是不是不厚道啊。”
上训的时候,他也在喋喋不休:“行啦,孙颖莎够有诚意的了。你给她个机会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小姑娘之前不懂事,有喜欢也不知道喜欢。咱大老爷们多担待点。”
哪怕休息的间隙,他也要溜过来见缝插针:“女子大满贯在体总门口等人像话吗?人家进得来,可就怕影响你训练,怕你看她不顺眼,才只敢等在门口的。你干晾了人家两个多月了,差不多得了。”
王楚钦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林高远脊梁骨上:“孙颖莎给你家上坟了?脸变得够快啊。”
林高远也不恼,笑嘻嘻地贴在王楚钦身上,“头子,给兄弟句准话。真放下了?”
“……嗯!”
林高远不死心地追问:“看见她再也不会心动,再也不会想起以前,晚上再也不会梦到她?”
“你有完没完!”王楚钦火了,林高远却乐了:“瞧你色厉内荏那样!也就骗骗你自己吧。”
他笑话自己兄弟的时候忽略了一件事。
王楚钦是多倔多傲的人,怎么会容许别人看自己笑话。
“我告诉你,没可能了。”他寒霜满面地望着林高远,一字一句,“以前我什么都给她,所以显得不值钱,她可以说丢就丢。现在把心作死了,又以为给几个甜枣就可以弥补,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林高远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大头这次是真狠啊。”晚上,王曼昱边秃噜羊肉串边感叹。
对面弃暗投明的叛徒林高远给王曼昱烤着五花肉,也是唉声叹气:“我看,够呛了。我能说的都说了,头子不为所动。”
王曼昱嫌弃林高远:“你怎么回事,不是自称大头最好的兄弟吗,说话一点分量都没有?”
“你以为我想?我的话他就没听过!”说起这个林高远就来气,“之前我好说歹说要他放弃孙颖莎,他不答应;现在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要他给孙颖莎个机会,他还是不理。干脆给他俩下药,扔到一个被窝里算了。”
王曼昱怒了,一拍桌子:“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吗!”
她用生菜包了口林高远烤的五花肉:“不过还是得谢谢你,肯为他俩这么出力。”
“嗨,应该的。”
“听莎莎说你们之前聊了会。她把你感动了?”
林高远烤肉的手顿了顿:“算是吧。我发现自己和孙颖莎其实还挺像的。”
“你?”王曼昱不信,林高远笑了笑也没再提。
孙颖莎说自己是胆小鬼,他又何尝不是。
孙颖莎不敢再待在王楚钦身边,远走他乡将近两年。他林高远却既没有离开的决心,也没有向前一步的勇气。王曼昱就坐在对面,他却多看上一眼都不敢,怕唐突了,冒昧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正因为这样相似的感同身受,他才更敬佩孙颖莎如今抛却过去,一腔孤勇的执着。
她什么都不要:不要王楚钦的回心转意,不要两年前遗憾的解释;唯一要的,就是王楚钦的释怀和幸福。
“以后该怎么办啊。大头油盐不进,孙颖莎又倔得要命。”
“我看,他俩迟早得再出事不可。”林高远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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