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

宋南栖着实被吓了一跳。

　　本来好端端地走在竹林里，结果拐了个弯儿就看到石头上坐着两个蓬头垢面的魔族小孩，一男一女，年龄相差不是很大，都长着一对黑色狼耳。女孩一脸的憔悴，靠在男孩的肩上，睡得正香。

　　宋南栖不敢招惹魔族人，本想悄悄地路过，怎想竟被男孩一把抱住了腿。

　　“哎哎，干嘛呢，松开！”

　　宋南栖想要挣脱开，怎料男孩抱得很死，完全脱不了身。毕竟是魔族，出于种族间的仇恨，宋南栖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的佩剑。

　　然而，看到两人褴褛破旧的衣衫，宋南栖心软了。他缓缓放下了手：“放开！”

　　男孩没有松手，反而小声哀求道：“大哥哥，帮帮我，求你了……”

　　这时候，宋南栖才注意到男孩眼睛上的黑布。他诧异地抬起手在男孩眼前挥了挥，男孩没有一点反应。

　　原来是个瞎子！

　　宋南栖不禁对这对兄妹产生了一丝怜悯。

　　“大哥哥，求你了，好多大夫都不帮我……”男孩说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宋南栖心里一震，伸手一摸女孩的额头，好烫！

　　*

　　“哥，你说的是宋公子吗？”

　　萧夜烛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神情。

　　无数个夜晚，他也是这样用回忆来麻痹自己的。

　　洞口外，雪还在下。

　　*

　　夜晚，玉辰湖畔的篝火边。

　　“吃慢点，别噎了！”宋南栖已不知劝了多少次了。

　　萧夜烛拿着手里的糖糕，大块朵颐，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宋南栖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萧夜烛一边吃着，一边不住地找着什么。宋南栖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放心，你妹妹已经好多了，她正在休息呢。”

　　萧夜烛笑了笑，之后不再说话。

　　片刻后，萧夜烛喃喃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宋南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爹娘呢？”

　　萧夜烛愣了愣：“我们……没有爹娘……”

　　宋南栖皱了皱眉，不禁对这无依无靠的兄妹俩产生了一丝怜悯。

　　片刻后，宋南栖突然义正言辞道：“小兄弟，今天既然认识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从今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做个正直的人。”

　　*

　　“二皇子，皇后娘娘还有一刻钟就要到了！”

　　一个侍女跑到洞口，却迟迟不敢进去，只在门口喊了一声。

　　雷声轰鸣，等待着审判的开始。

　　萧夜烛没有回答，而是把萧寒熠搂得更紧了。

　　*

　　后来，宋南栖雇了几个工匠，在玉城湖边建了一排木屋，让兄妹俩有了栖身之所。

之后，宋南栖常常背着师父来到玉辰湖畔的木屋。他给两人带各种糖果，带他们到处去游玩。

　　他们去抓锦鲤，去摘野果，去坐木筏……

而萧夜烛印象最深的，却是每天都宋南栖会习惯性带来的各种口味的糖，那也是给他留下的最温暖的回忆。

　　*

　　“那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萧夜烛感慨道，“那么善良，那么纯真，没有一点害人之心、非分之想……”

　　萧寒熠依偎在哥哥怀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十年前的美好，十年后呢？

　　她和哥哥，每天都担惊受怕地活着，真的好累。

　　哥哥曾是她唯一的避风港，可如今……这避风港内，竟也变得腥风血雨。

　　萧寒熠死死地抱着哥哥，只希望他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至少，她心里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萧夜烛！”

　　一听声音，就知道进来的是魔族太子－－雷墨池。

　　“你到底在磨蹭什么？母亲都要到大殿了，你还在这里，是要我来把你抬过去？”

　　毕竟不是亲生的，两兄妹想来都害怕雷墨池。今天他如此嚣张跋扈，两人都不敢多说什么。萧寒熠只能很不舍地放开了萧夜烛。萧夜烛轻拍着萧寒熠：“没事，等我回来！”

　　他铁了心，扭头走进了漫漫的雪夜，留萧寒熠一人站在山洞里，欲哭无泪。

　　*

　　萧夜烛进入大殿，养母瑶笙正坐在王座上，手里抓着一块绿色的玉石，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红色的双眸透着一丝怒气。

　　萧夜烛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到大殿正中央。

　　瑶笙挑了挑眉：“萧夜烛，你比我都清高啊！”

　　“儿臣不敢……”萧夜烛表面上恭恭敬敬，心里却恨透了自己的养母－－这个女人毁了他的未来，将他摁在理智与堕落的边缘的枷锁上，日日夜夜地折磨。

　　瑶笙抚着手里的玉石，平静地说道：“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

　　萧夜烛听懂了这句话，他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瑶笙没有看他，而是继续抚弄着手里的玉石，慵懒地张了张嘴：“你做了什么事，还要我帮你一一列出来吗？”

　　平静的话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失望。萧夜烛额头上不禁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他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他今天到底做了什么事呢？想想……

　　哦，是今天上午，他帮一个得了雪盲症的天族男子带了路。

　　然后呢？然后，被跟踪他的探子看到了。

　　萧夜烛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沉默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看来你已经忘了承诺了。”瑶笙说道。

　　“别！”萧夜烛如同受到惊吓一般，大喊道：“别！母后，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求求您放过阿熠！”

　　“嗤！”瑶笙轻笑了一声，随即走下王座，径直走到萧夜烛面前。

　　萧夜烛埋着头不敢动。瑶笙伸出纤指，冰凉的手指托住了萧夜烛的下巴。萧夜烛被迫抬头望着瑶笙。瑶笙面色依旧很平静：“萧夜烛，你最近变得好猖狂啊……”瑶笙说着，将手指换了一个角度，“但是好可惜，你是我最得意的杀手，也是我一手养大的。我怎么能失去你呢？”

　　萧夜烛鼓起勇气，很小声地喃喃了一句：“求您……放过阿熠……”

　　瑶笙忽然瞪大了眼睛，拖着下巴的手用力一推。

　　萧夜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又敢紧直起身子跪好。

　　瑶笙面色很快恢复了平静：“答应你的事，我都办的很妥当，可你……”

　　萧夜烛依旧不死心：“母后，您把我和阿熠抚养长大，我们都心心念念着您的恩情，儿臣自然不敢背叛母后。儿臣愿誓死为母后效力，忠贞不渝。只怕今后，母后身边再也没有能够震慑天下的杀手。”

萧夜烛说着，心里却一阵打鼓。这话听着倒像是在威胁，可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瑶笙笑了笑：“你在我这里还是很有用处的，我自然能对你宽容。”

　　一种窒息感紧紧扼住了萧夜烛。又一次，他在养母的驱动下亲手埋葬了自己。

　　“不过……”瑶笙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玉石，“自己干的事情，你还是要付出点代价的！毕竟，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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