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

“唔……”

奋力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黑色的帐篷顶。

身上盖着厚被子，被子里好像还放了几个热的水袋，额头上也盖着热毛巾，但是现在已经有点温了。

查尔费力的挪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头很晕，而且很重，下半部分的身子还是没什么知觉。

“……”

好不容易转过头，看见一个医护人士在马不停蹄的工作，她拿了什么东西就出去了，大概过会会再回来的。帐篷里躺了很多人，要么是失温要么是发烧的。有的人坐在床边穿衣服，大概是康复的差不多了，准备离开。

查尔又费力的把头别过去，不去看他们。

既然头还是很晕，为什么不再多睡一会？

眼睛很酸，还是闭上吧。

……

“查尔。”

？

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个温婉的身影，她的影子可以罩住自己，本该是很有压迫感的，但是她的眼睛里只有担心。但又如此昏暗看不清她的脸。

原本一直温柔如水，平静的像可以将人溺毙于此的幽绿色的眼睛，此时尽是慌乱。

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还有泪光。

她的手轻轻抚着查尔的头，好像是热的。

她的眼睛依旧盯着查尔，注视的时间是那么漫长，好像过了一生，又好像很短，如白驹过隙。

女人站起来，走向帐篷外，外面的白光打到她身上，模糊了她的脸。

“查尔……”

温柔又空灵，这声音仿佛穿透灵魂。

“你是……”

查尔艰难的起身，试图爬起来。

她不知道女人是谁，但是胸口的沉闷以及模糊的视线告诉自己，自己不该忽视她。

很温暖，想要靠近。

查尔试图下床，但是刚碰到地就摔了下来。

腿，使不上劲……

查尔趴在地上，用双手扒着地，一点一点往女人那里爬。

下半部分的身体拖在地上，地面是冰面，好在她此时毫无感觉。

“查尔……”

女人似乎伸出了手，好像是欢迎查尔的靠近，她想要查尔的触碰。

外面刺眼的白光让查尔的视线更为模糊，抬起头看她，现在是一点都看不清她的脸了。

查尔伸出手，拉住了女人的衣服。

脸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过，感觉浑身都暖暖的。

女人的衣角抚上查尔的脸，擦去了她脸颊上不小心滑落的泪水。

可能是因为眼睛太干了，也可能是被眼光刺激到了吧？不然还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妈……妈……”

嘶哑的声音从干涸的嗓子里发出，这是难以描述的，几乎分辨不出来内容的音节。

也许只是查尔一时兴起的呻吟而已。

……

…………

一个棕色盘发的女人走进帐篷，她身上穿着白色大衣，眼角有些细微的皱纹，眼神坚毅而透着干练。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看起来有点紧张的样子。

“主任，病人都在这里了。”后面的女人看起来有点局促，根据对话内容可知——因为领导来视察了。

“嗯……等一下，那个人怎么回事？”主任环视了一圈，目前还算满意，但是很快她就看见有个人趴在帐篷边缘一动不动。

主任跑的飞快，立马冲过去抱住了这个人。

是个孩子，昏过去了，手上还紧紧攥着帐篷的一角。手脚冰凉，嘴唇发紫，看起来失温了。

“快！把热水和毛巾拿过来！”主任毫不犹豫地命令女人，语气急切但是又不失冷静，但是显然她有点生气了。

主任快速把孩子抱到床上，把被子里的水袋换一下，都冷了。在帮忙盖被子的时候看着这个孩子的四肢的时候楞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句话不说盖好了。

这么年轻，真是可怜。

医者仁心，她会同情也是自然。

……

女人立马把热水端过来，盆上还搭了条毛巾。

水很烫，但是主任毫不犹豫的把毛巾浸湿，然后拧干一部分水，擦拭这个孩子的手脚，然后解开孩子的扣子，又重新浸了一遍毛巾，擦拭她的身体，尽快让她的体温恢复。

不知道重复了多久，最后等孩子差不多稳定了后，主任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她忙了这么久，都有点热了。

她擦了擦手，把毛巾甩到盆里，一脸严肃的看着女人。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看好病人？失温之后的人可能会出现幻觉乱跑，很危险的。”

“抱歉，主任。病人实在太多了，这里在你到达之前只有两个医护人员，另一个在别的帐篷里，这里只有我一个，没办法全都顾及到……”女人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但是好在态度诚恳，而且说的也是事实，主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确实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个人看管这么多病人确实忙不过来，她有的时候还要去另一个帐篷帮她同事的忙。同为护士，想要病人乖乖配合康复的心是一样的。

“行了。之后我也来帮忙，可要好好工作。”主任摆摆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就立马投入工作状态中了。

在离开前，主任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孩子，轻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同情，也可能是惋惜。

这么小的女孩子，本不该经历这些。

……

…………

因为查尔“逃跑”了一次，同时之后又被主任训了一顿，女人现在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看住查尔不让她乱跑，不过好在她现在睡得很死，暂时不用担心她。

“呼——”

帐篷被突然掀开，外面的冷风都吹了进来。

一个戴着面具身型高大的男人冲进来，目光环视一圈，立马就锁定了目标。他立马走过去，想要确认但是被护士拦住了。

女人抓住男人不让他前进。

“等一下先生！病人刚从失温重恢复，目前还在昏迷，请配合我们不要去打扰！”

男人似乎听不到女人的提醒，又或者他听到了但是又听不进去，总之动作是放缓了一下，但是像去查看的心还是不变。

“呼——”

帐篷又被掀开了，这次进来的是领队，他可能是追着男人过来的。

“她怎么样了？”领队靠近主任，目光看着远处的骚动，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因为男人跑的太快了，他都有点追不上。

“刚刚可能是出现幻觉了，她差点爬出去，以她目前的状态，估计是不能去工作了。”主任拉着领队，把他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悄悄说。

“我清楚，她现在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领队扶了一下额头，不对，面具，“是我的问题，居然在我的领导下发生这种事，我之后会和她的教官谈谈的。”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她以后可能都不能工作了，不只是破冰工作。”主任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的，拍了一下领队的头。

“那不至于，到底怎么样，还是要看她跟着的教官的安排，我回头和安德烈说一声。”领队揉了揉自己的头，有点委屈的说。

“孩子的意见不重要吗？”主任眼神严肃的瞪着领队，看来不给个好的态度是不行了。

“重要，重要……好了，对不起，亲爱的，我不也是从实际出发嘛。”领队陪笑了几声，弯下腰有点讨好似的扶着主任的肩。

“真是的，记得晚上回来吃饭。”主任有点别扭的拍开领队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知道了，对了，你的戒指呢？”领队刚陪笑完，看见她的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立马拉住质问，“你该不会变心了吧？”语气很委屈。护目镜下的眼睛模糊不清，眼角下的泪痣看起来格外迷人，完全就是一副“我很难过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的样子。

“发什么疯，我只是放起来了，戴着不方便工作。”主任把手抽回来，瞥了他一眼。

“我可是一直戴着的……”领队嘟囔了一句，然后在离开前看了一眼那个同事，“回头替我提醒他一句，差不多了就回来。”

“知道了，别烦。”主任拿了毛巾准备去工作了。

“再见，Chérie.”领队走的时候在主任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但是隔着面具其实也亲不到。

“你赶紧去吧，真是的。”

主任别过头，耳朵有点红，赶紧催促领队工作去了。

……

…………

护士最后也是没能拗得过男人，在男人保证自己只是看看绝不打扰的前提下，允许他过去了。

“……”

哑巴教官站在查尔床边，手微微发抖，伸手想要帮查尔的头发理一下，但是准备碰到的时候又停下来了。

他把腰弯下去，凑近查尔听听看她是不是还有呼吸。

嗯，很平稳，但是很浅。

他好像倒吸了一口气，呼吸有点急促。

是他的错吧？如果他没有给她围巾的话，如果她没有跑过去捡的话……

哑巴教官已经从莱恩和领队那里听说过了，现在他的心情非常不好，本来就是很沉默的人，现在气压更低了。

“……”

最后他把查尔的被子掖好，又反复确认她确实只是睡着了之后才离开。

掀开帐篷的手顿在那里，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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