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爱情手札》
2023.1.24
Chapter ·01破壳
咔哒咔哒咔哒--
一颗洁白的金凤卵浮现出如蛛丝般细密的裂纹,裂纹迅速蔓延,爬满了整个卵身。
金凤卵訇然迸裂,一个胖乎乎的婴孩悄然无声地爬了出来,卵壳碎片中央的小凤凰显得尤为娇弱鲜活,生机盎然。
小凤凰生得玉雪可爱,一头茶褐色的长发,圆润如团的面庞透着清稚的粉嫩色澤,眉若远山含黛,轻柔地横卧在眼梢之上,一双瑞凤眼炯炯有神,按蓝的眼眸仿佛藏着灵动的星子。
小凤凰的母亲蜷在罗汉床上,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一对赤红如炬的双眸涣散无光,孩儿的降生并未将她的意识拉回现实。
隐凰阖上眼,血泪滚滚落下,滴落在纯白色的丧服上,绽开出朵朵耀眼的红梅。
七日前,神帝公然背弃帝祖所立誓言,悍然发兵争讨翼合。
这一举动犹如平地惊雷,陡然打破原有的宁静,沉重的战鼓声在翼合的边境回荡,似乎每一面迎风飘扬的旌旗都在诉说着神帝是如何背信弃义、残暴不仁。
这场浩劫持续了七日,每时每刻都被鲜血浸透。
昔日振翅高飞、意气风发的鸟儿们,在这无情的战火中渐渐失去了往昔的敏锐。
羽翼折断,希望黯淡,最终,翼合只能咽下惨败的苦果。
隐凰记得,她的阿爹一向坚韧刚毅,唯一一次见阿爹落泪是翼合落陷,阿娘献祭元神,发妻当场灰飞烟灭、无数尸横翼合军惨死刀下,阿爹法力耗尽,抬眼望见自己亲手栽培的爱徒手持红缨枪,枪杆上插着四颗人头,是她的三位兄长、最小的那颗是她才漫百周的幼弟,阿爹悲愤欲绝当场自爆元神。
小凤凰头顶黏着一片玉白的卵壳,乍一看像是一顶毡帽,他一声不响,匍匐至母亲身侧,小凤凰伸出柔嫩可爱的小手戳戳母亲的后背。一脸笑盈盈地唤隐凰:“母亲。”
“母亲,母亲!”小凤凰摘掉发顶的卵壳。
小凤凰连着唤她两声,嗓音是幼稚孩提,却是清澈明朗,不染尘埃,隐凰猛然睁开眼,恍如大梦初醒。
想到初入人世的幼子,她怕自己的颓败仪态惊着这小团子,遂忙地抬起手将眼角溢出的血痕擦拭干净。
可惜隐凰慢了一步,眼尾处的一抹丹红,如此细微的破绽还是被小凤凰敏锐地捕捉到了,凤凰泣血!
“母亲怎么哭了?”
小凤凰疼惜母亲,一骨碌地钻进隐凰怀里,他的小手带着一个一个的小窝,煞是可爱,白嫩的肉胳膊直直地举的老高,轻轻抚过母亲染血的衣襟:“母亲为什么伤心?”
闻声,隐凰顿然垂首,却见小团子已坐在她怀里,小团子仰视着她,灵动的大眼睛正以关怀备至的温情之态聚焦在她因连日涕零而潮红肿胀的眼眶。
小凤凰观望四周,发现偌大的宫室只有自己和披麻戴孝的母亲,却不见父亲的身影,想到此处,小凤凰心中了然,不由得握紧,心里憎恶父亲。他再三开口确认,语气却是强硬了几分:“父亲在哪里?母亲伤心,是不是因为父亲?”
话音刚落,隐凰胸腔猛地震荡起来,定定地看着小凤凰,暗自叹道:“这小团子竟聪明到这般地步。”隐凰偏过头,颤抖着拭去涟涟泪水,语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音:“好孩子,你记着你是我翎毛骨血所化,没有父亲,只有母亲。”
小凤凰鼻头一酸,眼前也不觉模糊起来,他忍下泪意,邃然抱紧了隐凰,坚决道:“孩儿记下了,孩儿记下了,母亲不要伤心了,孩儿不要父亲,孩儿只要母亲!”
隐凰心中五味杂陈,欣慰与悲愤并存,在心头交织缠绕。小团子的出现宛如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层层阴霾,迅速地抚平她内心的感伤,隐凰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隐凰紊乱的思绪渐近稳缓,当她温热的掌心触及小凤凰柔软的腰臀,她才觉察到,小凤凰尚如人参娃娃般一丝不挂,无名无字。
她为小凤凰取名为璨,是为璀璨光鲜之意,表字凤举,旨在凤毛麟角,举世无双。
凤举面对母亲端坐着,隐凰朝他吹了一口仙气,圣洁的仙雾倏地将凤举包裹遍布,待雾散去,只见凤举梳着饱满的总角头,带着些许额发,不显得厚重,反倒是令人清透舒爽。一件鹅黄色彩裳霞衣,颈配银圈,腕戴金环,脚登青锻粉底小朝靴。
隐凰抱起凤举,弯似月牙的眉眼饱含慈爱:璨璨真可爱。”
凤举却道:“母亲,孩儿要和母亲穿一样的衣衫,父亲是杀人凶手,他不会为母亲的亲人守孝,可是璨璨是母亲的孩子。”
华衣美服并未令凤举欢喜若狂,身为人子,母亲境遇凄惨,他又怎么能笑的出来呢?
隐凰赤红的凤眸中倏地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仿佛是错愕,又仿佛是惊诧,凤举灼热的目光像利刃一样刺痛了她,诚然隐凰难以料想凤举这般聪颖与觉悟。
灵智早开,悟性极佳。
她曾经以为,三界之中这样的人独一无二,继凌霄以后,第二个让她产生这般感觉的人竟然是她怀里的小团子。
当真是意外之喜。
隐凰满是爱怜地端详着这个方才破壳的小团子,丹唇轻启,怡然道:“好。”
凤举觉得很神奇,母亲只是动了动手指,他却宛如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换上了华丽的礼服和素白的孝服。
隐凰摸了摸凤举的圆圆的脸蛋,再抬掌时,她的掌心竟显现出一面水镜,隐凰指着水镜问道:“璨璨看看,这字你可认得吗?”
凤举瞠目结舌地看着水镜中的雏凤,金色的翎羽,脸上全是毛,额间一个“德”字。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光滑细腻。
凤举如实回道:“是“德”字,母亲,这是我吗?”小凤凰指了指水镜,看向母亲的神情既紧张又好奇。
隐凰眉眼带笑看着乱了方寸的小团子,清冽的嗓音蕴含着隐匿的笑意:“嗯,不要怕,这是你的本体,你能识字再好不过了。”说罢,她把手一收,水镜溃散。
凤举半信半疑地又摸了摸额头和嘴巴,这才将两只小胖手放下。
“母亲,可以教孩儿法术吗?”凤举仰着小脸,望着隐凰的热切的目光好比如绸夜色中的繁星般璀璨夺目,“母亲教给孩儿,日后孩儿保护母亲。”
见凤举一心向学,隐凰心中似有柔软之处被轻轻触动:“好。”
凤举立刻笑了,笑的既温柔又满足,似二月烟柳般柔柔入人心扉,小凤凰绵软的臂弯卒然环紧隐凰的腰身,他将小脸也贴了上去,一双凤目按蓝清澤,如盈盈秋水,凤举朝隐凰眨了眨眼:“谢谢母亲,母亲对孩儿真好!”
隐凰被这小团子哄的喜笑颜开,温柔地捏了捏凤举的鼻尖,问道:“璨璨想学什么仙诀?母亲都教给你。”
凤举放开隐凰,小脸一板,认认真真道:“孩儿要学生杀予夺,能置父亲于死地的仙诀,孩儿要为母亲复仇。”
隐凰却是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这件事我另有谋算,你不用放在心上。”
凤举点了点头,乖巧道:“孩儿知道了母亲。”
隐凰正色道:“璨璨是翼合中人,翼族自来不通水性,因此,母亲先要传你避水之术,待你掌握之后,母亲再传你分身之术、蔽形之法、定身之能、斩妖之力……说起来,今日还是你的生辰,我将凤镜、琉羽、司璃这三样神器给你防身,使用之法也一并教给你。”
言绝,便三只光团缓缓从隐凰袖中飞向凤举,凤举一伸小手,光团立刻飞到凤举手心,神器个个显了本形,凤举看着三个神器,觉得自己十分幸福:“谢谢母亲!璨璨一定会用心学习。”
溢然,凤举听见远远有男人喊了声“公主”,脚步声由远及近。
凤举已收好了神器,心说:“原来母亲是公主。”
叮铃--
一个身披战甲的男人缓缓撩起珠花帘幕,迈步向前。珠玉相撞,泠泠作响。
在醒目玉色映衬下,银白色的战甲闪灼着冷峻的光芒,衬得男人的身形愈发挺拔坚毅。
男人声线冷冽,向隐凰行了一礼:“公主……”
隐凰身形一顿,既而起身,朝他看去:“神域的,怎么说?”
礼毕,男人缓缓起身,刚一抬头便愣在原地,惊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隐凰揽在怀中凤举的身上,紧接着扫向下首那一地破碎的卵壳。
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语无伦次地看着隐凰,发抖的指尖直指向凤举,哆嗦着问:“公主……这……这才七天!……莫非……您不是误入歧途了吧?”
隐凰墨眉一挑,眸中闪过一丝愠色,沉声斥道:“怀风,你脑子落洞府了?在这胡言乱语些什么?这就我的亲生孩儿。”
怀风仍惊魂未定:“公主,小主人的生长怎会如此神速?”
感受着怀中那柔软而温热的重量,隐凰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局促与无奈:“我不知道,他刚破壳就是这样子。”
凤举心中暗自揣度:“母亲是凤凰族的公主,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身姿挺拔、气度不凡,但是对母亲的姿态却谦逊恭谨,还给母亲行礼,一定不是父亲,他应该是母亲的属下。”
“适才,他指着我说“才七天”,所以父亲七天前来过这里,而母亲当日便有了身孕,这样看来,我的出生比他们想的早了很多。”
“锦鳞!”隐凰扬声一唤,立刻有女仙应声进来。
锦鳞轻移莲步,仿若一朵摇曳生姿的红莲,婷婷袅袅地走来,行礼如仪:“师父。”女仙的声音柔和而恭敬,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却又不失自身的温文。
隐凰轻轻放下凤举,转而对锦鳞温声嘱咐道:“你带着小师弟出去玩会儿。”
闻言,锦鳞面上的微笑荡然无存,同方才进来的怀风一样,她先是目定口呆地看了看隐凰,已而不可思议地盯着凤举。
为了缓解母亲的窘态,凤举率先开口,与锦鳞打招呼:“师姐好,我叫凤举。”小凤凰向前三步,朝红衣女仙挥了挥小手,笑容可掬。
看着凤举这般伶俐乖巧,锦鳞微微一笑,揉了揉凤举两只肉乎乎的小手,说道:“小师弟真是可爱。”
待二人身影渐远,怀风方才启禀:“公主,神帝的意思是,神域内宫之人皆为心思深沉、灭绝人性之辈,恐公主遭小人之手,故而许诺待公主顺利生产之后,再择吉日与公主完婚。”
而后,怀风换了一副脸孔,笑吟吟地望向隐凰:“公主,还有一事。”
隐凰挑眉问道:“什么事?”
怀风作势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几近透明的蓝忍,献与隐凰:“青丘狐帝说要将灵洁刃赠予公主,作为贺礼。”
隐凰面露喜色,秀手轻挥,将灵洁刃收入囊中:“好,甚好!”
*
却说锦鳞已持凤举之手,行至息风楼下的紫藤萝花苑,凤举也将前因后果给锦鳞说了一通,却不想锦鳞听后,反而更加滔滔不绝了:“小师弟啊……你刚出生啊?你真的刚出生啊?你是真的刚出生啊?小师弟头发好长啊,小师弟刚出生就会走了?小师弟刚出生就会说话了?”
凤举何曾见过像锦鳞这样阴晴不定的人,才刚在母亲面前还沉稳持重,怎么到了他的跟前就……
“小师弟,小师弟?小师弟你怎么不说话啊?”锦鳞还在他头顶喋喋不休。
凤举突然说:“师姐。”
锦鳞停下来问他:“怎么了,小师弟?”
凤举仰起脸,很是严肃地看着锦鳞:“师姐知道母亲和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吗?”
此言一出,锦鳞即刻收敛了笑容,一言不发地盯着脚下的葳蕤花木,与方才的活泼开朗的小女仙判若两人。
“师姐,告诉我吧,母亲才不伤心了,这些事我……我不敢问母亲……”凤举急切地央求着锦鳞,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透着迫切,仿佛若得不到答案,心中便会留下难以填补的空虚。
锦鳞眉峰蹙起,眸色暗淡如夜,她咬咬牙,压低声音道:“你父亲是神域之主,早年间师承你外祖父,凤凰明王,翼合自来避世,世代与龙族较好。可他为夺翼合至宝赤焰鼎,忘恩负义,连祖辈盟誓都不顾了……”
“你母亲原有四子三女……”
“那这么说,我曾经有过一位父亲?”
“没有,你的兄姐们都是你母亲骨血翎羽所化,师父至今未娶。”
“娶?难道母亲不喜欢男人?”
“小师弟料事如神!”
……
凤举微微垂首,睫羽轻颤间似有尖锐的痛楚悄然蔓上心田,小凤凰竭力压抑着涌上喉头的哽咽,声音带着颤意:“凤举知道了,谢谢师姐。”
锦鳞蹲下身,温柔地抚上凤举的背心,掌心蕴含的暖意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她温声宽慰道:“小师弟,莫要难过了。你只管一心向道,潜心修炼,那孽龙作恶多端,也终是气数将尽,不会有太久的好日子了。”
凤举扬眸冲锦鳞微笑着点头,泪光点点,唇瓣轻抿,笑容坚强有携着一丝若有若无感伤:“好。”
不多时,凤举便见怀风从息风楼下来:“师姐,我先回去了,母亲还要教我仙诀。”
“小师弟还真是好学啊……”锦鳞错愕地望着渐近远去的小凤凰,她实在是没见过会主动学习的小孩,而且还是像凤举这么小的小孩。
凤举一面向上迈着台阶,一面在心里默默咀嚼着师姐的那句话,凤举心道:“看来师姐是知道母亲以后会怎么复仇了。”
凤举体型小巧玲珑,绣枕般的大小。
迈着那两条短肥的小腿向内室走去,莫说伸手撩起那绚丽的珠帘,就算奋力跳跃,也还差那么一截才能触及帘幕尾端垂落的流苏。
凤举站在帘幕后,轻声唤道:“母亲。”
幕后,隐凰悦耳的嗓音远远传来,虽隔得有些远,却依旧透露着几分勾人的磁性:“璨璨这么快就回来了?快进来吧。”
得到母亲应允后,小凤凰才小跑着回到母亲身边,凤举见母亲面带浅笑完全没了初见时的凄厉之态,小凤凰暗自思量:“母亲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这个怀风应该是带来了好的消息。”
隐凰喜笑颜开:“璨璨,随母亲到神域去吧。”
“母亲?!”凤举大惊,他不明白母亲这么痛恨父亲,为什么还是选择和父亲在一起生活群。
“怎么了?”隐凰眸中陡然闪过一抹疑意,她说去神域,这小团子怎么这么大反应,难不成是锦鳞同他说了什么吗?
眼看着事要露馅,突如其来的悔意如藤蔓般将凤举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整颗缠绕包围,此事是他太过鲁莽了,母亲和父亲一起生活,母亲杀他的机会岂不是十分充裕吗?
凤举强装镇定,佯作好奇,反问隐凰:“神域……是什么地方啊?璨璨不知道。”
凤举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面上强自镇定,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反问隐凰:“神域……是什么地方啊?璨璨不知道。”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是风中摇曳的烛火,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隐凰一脸淡定地向凤举解释,仿佛是随口一说:“是一个杀你父亲更容易得手的地方哦。”
此言一出,凤举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在母亲眼里根本无处遁形,小凤凰羞得面红耳赤:“现……现在就动身吗?”
隐凰摇摇头:“择日成婚。”隐在垂胡袖中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灵洁刃,她心中却仿佛有火苗无声燃起,那火苗迅速蔓延,转瞬之间便有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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