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寒夜，大雪如席，铺天盖地地倾洒而下，试图掩埋东宫这场惊心动魄的变故。

宋墨僵立当场，满脸写满了震惊与不解，目光死死锁住手中那半面太子的袖袍。

袖上精心绣制的金织蟠龙，此刻被鲜血洇染，那艳丽的殷红肆意蔓延，宛如张牙舞爪的恶魔，吞噬了昔日的尊贵与威严。

就在此时，他的亲随，那对双胞胎兄弟陆争和陆鸣，脚步匆匆地穿过混乱的人群，来到宋墨身边。

陆争双手捧着一个锦袋，神色恭敬，：“找着了。”

他微微偏头，眼神扫过地上已然没了气息的太子尸身，紧接着对宋墨说道：“恭喜少帅，大帅和夫人的血仇，如今好歹算是报了一半。”

宋墨仿若未闻，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太子临死前的那句话，眼神中满是思索与挣扎，口中喃喃自语：“他说——我报错了仇。”

陆鸣跨前一步，：“少帅，败军之将，其言何足采信？想当初，我们发现夫人香消玉殒之际，她身旁横陈的随从尸体，经查验，分明就是太子的心腹之人！少帅，千万不能被他临死前的几句诳语给迷惑了心智！”

宋墨依旧沉默不语，只是缓缓伸出手，从陆争手中接过锦袋。随后，他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外面走去，“今夜东宫失火，宋墨救驾来迟，终究……无一保全。”

话音落下，宋墨脚步一顿，缓缓回首。只见东宫之内，火光冲天，烈烈火焰如凶猛的巨兽，疯狂地吞噬着一切。

火舌肆虐间，众人在烈焰与浓烟中绝望地哀嚎挣扎，那声声惨叫，似要冲破这寒冷的夜空。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试图靠近这混乱的人间，却在接近的瞬间，被高温无情地融化，化作一缕缕水汽，消散于无形。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大门骤然阖上，将这残酷而混乱的一幕，彻底隔绝在了身后，只留下一片死寂与黑暗。

……

夜幕深沉，城郊的万佛寺在月色下影影绰绰。蜿蜒的小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轮辘辘，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陆争和陆鸣本是隐匿在暗处，此时双双现身，如鬼魅般迅速闪到路中，伸手将马车拦下。

陆争神色冷峻，大声喝问：“什么人？”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惊起了栖息在附近树上的飞鸟。

陆争几步凑近，这才看清是济宁侯府的马车。

车帘缓缓掀开，露出窦昭那张温婉却略显疲惫的面容，她轻声说道：“我等正还乡。”

陆鸣眉头紧蹙，满脸狐疑，压根儿不相信窦昭的说辞，忍不住冷哼一声：“济宁侯府的夫人，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乡？如今京城局势波谲云诡，到处人心惶惶，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却偏要在这时候离开，这话，哄骗三岁孩童还差不多！”

妥娘一听陆鸣这话，顿时急了。“这位军爷，您可别乱猜疑！我家夫人确实是要还乡祭祖。”

就在妥娘焦急解释之时，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正是宋墨。他脚步沉稳，斗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宋墨抬手止住陆鸣，目光落在窦昭身上，眼神透着审视。“济宁侯府夫人，局势动荡，此时还乡，路途恐不太平。”

窦昭看到宋墨的面孔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传言中，宋墨所做之事桩桩令人不齿。其一，他竟娶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妻。在这等级森严、注重门第的世道，此等行为简直是惊世骇俗，令世家大族们纷纷摇头唾弃。其二，弑父杀弟的恶行更是让他被千夫所指。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乃是人伦常理，可他却亲手戕害至亲，这份残忍冷酷，让听闻之人皆胆寒。其三，谋反叛逆，公然起兵与朝廷对抗，搅得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更是罪不可赦。

也正因这些恶行，年少的他便已鹤发苍苍。那满头银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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