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御万敌，拔山河

自这件事之后，母女俩的关系僵硬了不少，再加上成王妃要时刻看护着赵惠，对玉荷学刺绣这件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玉荷直接不去浅云居，带着彩云紫菱去演武场找东安侯。

　　即便是学刺绣，玉荷也没荒废了武功，现在她可以和向策过几招。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郡主果然没让我失望。”向策笑道，“不过现在咱们不学招式了，毕竟打仗不是近身肉搏。来，我带你去骑马。”

　　东安侯的坐骑是一匹纯黑的汗血宝马，叫作乌云。

　　向策扶着玉荷上了马，先牵着马让玉荷适应一下，走了几圈之后便将缰绳交到玉荷手中。

　　“双腿夹紧马腹，握紧缰绳，驾！”

　　如果非要说的话，玉荷应当是在兵马方面颇有天赋，明明是第一次骑马，可随着向策话音刚落，乌云奔跑起来，一切都牢牢掌握在她手里。

　　玉荷让它往东，它便往东，玉荷让它止步，它便止步，不过一刻钟，玉荷就会策马奔腾了。

　　“我这乌云虽说不是烈性子的马，但也有自己的脾气。郡主要是个男儿身，天生该是吃这碗行当饭。”

　　马背上的小姑娘纵马回首，笑得明媚且张扬，“东安侯，本宫即便是女儿身，难道吃不了这碗行当饭？”

　　多年以后，向策仍旧会记得这一天，这一天小姑娘眉角眼梢的张扬，记得她说过的话。

　　东安侯虽然常年镇守东境，但在濮阳仍旧有自己的府邸，如今向策退了下来，皇帝最怕担个卸磨杀驴的名声，对其格外优待。向策想着，打仗不仅要人，还要有战马，便在侯府旁边圈了一块地充当养马场。

　　他素来孤傲，不屑同流，管这皇城勋爵如何说他是养马贩子，他自做他的事。

　　玉荷带着彩云和紫菱去养马场骑马，原也不是多大的事，可不想被人瞧见东安侯和三个小姑娘同行，闹出些风言风语来。

　　一说是雏妓，一说是东安侯早年的私生女，传来传去，有贵族子弟认出那是成王府的小郡主和她的丫鬟，细细打听，原来是成王府的小郡主带着她的丫鬟上东安侯这儿学骑马来了。

　　玉荷并无觉得有不妥之处，向策心中有男女大防，但玉荷如今才几岁，于是在三人骑马的时候一直跟护着。

　　次日司礼官参了一本，直言东安侯为老不尊，胆大妄为，青天白日竟敢勾搭皇室郡主。

　　皇帝象征性地罚了两个月的俸禄。

　　这倒是小事。成王妃不知道在外面听了些什么，玉荷三人回来的时候她早就怒气冲冲地等在悠然居了。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玉荷没由得生出一丝怒意来。

　　“你还知道回来？我当你就要住在东安侯府上！向家没有女眷，向策没有成婚，你即便是要去，也该由你父王带着，你自己带着两个小丫鬟贸然跟着上门，怎么，学起了戏文里自奔为妾这一套？”

　　玉荷冷眼看着她，“母妃何故罚我的丫鬟？”

　　“怎么，当了几天家就想和我叫板？我才是这成王府的当家主母！别说是罚她们，就是把她们都卖了又如何？我看你横竖是养歪了！你堂姐贤名满濮阳，你庶妹秀外慧中，你再瞧瞧你，哪有什么好名声？哪里来的道理，当娘的还管不了女儿？你是出息了，赵国尊贵的小郡主，学了几招几式，先拿自个儿亲娘立威呢，有本事你打死我，这样我才服你，别当我宋国是吃素的！”成王妃的嘴巴利索，没一会儿这话就夹枪带棒的都出来了。

　　玉荷却是听笑了，她依稀可以窥见成王妃和容侧妃起争执时的情形，难怪都说成王妃被侍妾欺压，皇后还不主持公道。

　　成王妃见玉荷还在笑，更是气炸了，“你娘就这么好笑？好好好，我如今是不活了，丈夫打我，小妾不敬我，就连自己生的女儿都笑话我！什么宋国嫡公主，到头来还不是任人作践！”

　　“母妃不妨直言，闹这一出意欲何为？”

　　成王妃刚想说什么，外头有丫鬟跑进来，“王妃，您快去看看小小姐吧。”

　　成王妃火急火燎地走了，正如她听到外面的传言，风风火火地来。

　　“都起来吧。”玉荷神色莫名，“以后她来，都躲着。”

　　玉荷管家的时候便把悠然居的卖身契都抽了出来，成王妃不可能越过她就将人卖了，但她是当家主母，随随便便罚个丫鬟却没人能说什么。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赵惠常有病痛，成王妃时不时就要看顾一眼，有时连陪嫁铺子都无暇顾及，更没功夫管玉荷做什么了。

　　玉荷乐得自在，日日都带着彩云和紫菱去骑马。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见到点事就喜欢妄加揣测，但若是被议论的人没有反应，他们反倒失了兴致。

　　眼见东安侯和玉荷都不管这闲言碎语，连司礼官都觉得没意思，转头参起来了成王身为皇室子弟却日日留恋花街柳巷。

　　日子就在这些无聊的人无聊的议论声中过了一天又一天。

　　这天从之兴冲冲地走进凤和宫内殿，“娘娘大喜，王氏族人不负所望，在幽北一带找到了一方玉鉴，正是已故惠悯太子之物。”

　　皇后肉眼可见的心情好，“可给林老将军去信了？”

　　“王氏族人不敢忘了娘娘的嘱托，找到当天便给派人去了匈奴边境，那方玉鉴正黑夜暗行秘密送来濮阳。”

　　“也算没白费这么多年的苦心，等林老将军回来，一定要想办法让他麾下留个人，这濮阳的兵马不能只握在苏家手里。”

　　林老将军上折子回濮阳祭祖，这消息如同惊雷入水，炸起了满天水花。

　　要知道林老将军在边关一战成名，被先帝授封大司马，掌管赵国上下兵马，常年来往濮阳和匈奴边境，直到七年前林老将军之父寿终正寝，林老将军自此常驻边关，中途不曾回来，这突然要祭祖……

　　皇帝自是无不应允，甚至他盼着林老将军回来。

　　彼时玉荷正在靶场上弯弓搭箭，晋国时期的沉香木做成的神臂弓，射程可达千里，然而不是人人都能拉开的。

　　即便是向策，在他没有受伤时也不能拉满弓。

　　玉荷的骑术已然精湛，凡大将者必弓马娴熟，苦于没有适合她身量的弓，向策干脆将祖传的神臂弓拿了出来。

　　何为神臂？力达千钧，射程之内，心中所想，羽箭必至。

　　玉荷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从一开始的八分之一弓到后来的四分之一弓，再到二分之一弓，行百步者半九十，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右手里的弓弦始终没有拉满。

　　这一日，是太祖皇帝三十七年九月初八，林老将军带亲卫回濮阳，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气势磅礴，声响轰鸣。

　　林老将军伸手接住了它，余威震得虎口发麻，可他却笑了。

　　因为他知道，这一箭可御万敌，可拔山河。

　　向策纵马追来，还是迟了一步，他没想到玉荷突然拉满了神臂弓，怕伤了人他一路跟着追了过来，但羽箭还是快过战马，幸好被林老将军接住了。

　　“老将军。”热血男儿险落泪，“您回来了。”

　　五十九岁的将军历经风霜宝刀未老，端是骑在马上便可见几分战时的风采。

　　常年伴着黄沙的声音响起，“带我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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