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帝王心，观史册

从之还是不太明白，不过她在深宫后院待了许久，有些东西大抵是相通的。

　　“娘娘您的意思是……那北武侯被先帝调往东境，恐心有怨怼？可若继续将北武侯留在北境，抵御匈奴有林家父子，萧氏的处境不更尴尬吗？”

　　“或许在萧氏看来，他们一家也能在当地做个文官。可北境本就少城少人，东边中山猖獗，将萧氏一族遣往东边，是利国利民之举。

　　然而东安侯向氏一族在东境盘踞已久，萧氏只能暂避锋芒，哪怕现如今东安侯向策伤了身子退了下来，东境也不是全然由萧氏做主。

　　况且二十多年前，东境被中山打得连失两城，不得已遣长公主和亲，皇上不是没有疑心萧氏。

　　咱们皇上啊，面上不显，旁人只道他是中庸之才，可很多事他心里明镜似的，只是在等待时机。

　　你可还记得前年雪灾，各地税款收不上来？王司徒那老油皮见势不好一早告了病假。满朝文武都在猜测皇上会派谁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谁曾想皇上一道圣旨送去北武侯府，硬是逼出来了十万两白银。不少人在猜测这是谁给出的招，竟是挑不出错处来。”

　　皇后笑了笑，她心里倒是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确定，恐怕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

　　那边偏殿里，玉荷有些心神不宁，她只要一想起今日成王妃的模样就一阵心悸。

　　彩云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郡主可是哪里不适？”

　　“你说，我要是不让管弦去送帕子，母妃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玉荷有些无助地看着眼前的东西，可目光却没落到实处上。

　　“轰——”

　　屋外一声雷响，玉荷吓得缩起身子。

　　“郡主别怕。”彩云上前将人抱住，此刻心中也是有些后悔，她之前是花魁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平时也帮忙捻捻绣线挑挑花样，见的最多的就是合欢花，昨日学刺绣想也没想就绣了下来，郡主还问她是什么花，她都一一答了。

　　早知道她就不绣了。

　　屋外雨声响起，漫着凉意。

　　彩云又将怀里的小人儿抱紧了些，“郡主千万不要自责，是奴婢的错。”

　　紫菱一把将玉荷从温暖的怀抱中拉了出来，寒意袭来，玉荷有些哆嗦。

　　“郡主，你没错，彩云也没错，我们都没错。你想想，如果皇后是成王妃，今日会是何等情形？”

　　玉荷茫然的眼睛稍微清明了些。

　　紫菱趁热打铁，“执画说府里的丫鬟没有单独去见王爷的，只要有，王妃必然过去瞧个究竟，可是连她都探听不出来是为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王妃会和王爷打起来？你让管弦过去送帕子，借王妃的手把她赶出去，王妃的性子不会要她性命。可是你也不知道最后动静会闹得这么大，不得不请皇后娘娘出面。皇后娘娘处死管弦，这不是你的错，王妃那个样子也不是你的错。”

　　玉荷眼中彻底清澈，“对，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轰隆隆——轰隆隆——”

　　雷声夹杂着雨声，不绝于耳。

　　玉荷蹲下身子，掩面而泣。

　　她害怕，可她也说不清自己怕的什么，是怕打雷，还是怕成王妃今日无状的模样，亦或是怕事情超出自己的认知……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眼前，玉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从地上抱到了怀里。

　　“不怕，皇爷爷在。”皇帝拍了拍小人儿的背，哼着不知名的调调，不多时就将人哄睡着了。

　　得到消息赶来的皇后面色苍白，她猜到成王府发生的事瞒不过皇上，可不想皇上竟看重小郡主至此！

　　亲自将人放在床榻上，脱去外袄，盖好被子，皇帝往外走去。

　　皇后很自觉地跟着。

　　安平尽职尽责地打着伞，屋外风雨瓢泼，丝丝凉意入骨。

　　屋檐下，帝后相对而立，宫人们退避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儿女婚事，朕从不过问，你生的孩子嫁娶皆由你做主。宋氏娇蛮，其母早去，兄嫂不管，这才养成了这般没规没矩，看在那些嫁妆的份上，朕忍了。可孩子都这么大了，她还如此不成体统，皇后不是惯有手段，怎的连个儿媳妇都管教不好？禄王府里多冤魂，可禄王妃对内对外却是个合格的王妃。皇后，这一点你确实不如苏贵妃。”

　　“臣妾有罪。”皇后跪得干脆，冰凉的雨水溅到身上，弄脏了凤袍。

　　不管是成王妃还是寿王妃，娶进门之前她都打听过，有脑子但不多，便于掌控利用。

　　可寿王妃心思活络了之后就有了自己的主意，眼皮子太浅，而成王妃……成王妃就是个草包，遇事就只会哭闹，分不清局势。

　　她的儿媳，确实不如苏贵妃的。

　　“后宫无事，杂事有尚宫局料理，皇后就安心养养，静静性子，自家事还没处理好就想妄图天下，徒增亡魂罢了。”

　　说罢，皇帝带着安平离开。

　　雨还在下，皇后的心也凉了半截。

　　“娘娘！”从之赶紧过来将人扶起。

　　“你说皇上是不是知道本宫背地里的那些动作了？可那也是他默许了的呀！难道是说……”皇后看向室内，屏风阻隔又有层层纱帘遮挡，“皇上是气今天吓着小郡主了？对！一定是这样！”

　　小郡主出生当日那奇怪道人的话她可没忘！

　　“从明日起，成王妃日日进宫晨昏定省，本宫要好好教她规矩！”

　　次日，玉荷醒来，神清气爽，昨日的阴影渐渐淡了些。

　　下了一夜的雨，风很凉。玉荷走出去握了握风，寒意刺骨。

　　“要是接着下雨，今年的庄稼还能播种吗？”

　　“郡主，早膳送来了。”彩云温声道。

　　“先用膳，用完膳我们去藏经阁。”

　　玉荷三人前脚刚走，后脚成王妃奉旨来了凤和宫。

　　皇后也不和她废话，直接让礼仪女官教规矩。

　　成王妃虽心有怨言，可也明白昨日过火了些，这一路进宫，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没有主母做派。

　　哼，不就是见她没有儿子傍身，等她生下嫡子，再有宋国举国之力，她的儿子日后必是赵国君主！

　　成王妃心里想什么几乎都在眉眼之间，皇后见此心中暗骂蠢货，但只要她安生些就行。

　　成王妃还算听话，学规矩也认真，不过会不会记在心上就不得而知了。

　　另一边，玉荷三人来到藏经阁，正好王太史也在。

　　王太史风采依旧，满身书卷气，清尘不减，还多了几分持重。

　　“哟，小郡主，有日子没见。”王太史抱着书笑道。

　　“王太史，你的国史编修好了吗？”玉荷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差不多了，不过有些细节之处还需敲定，怎么，想看啊？”

　　玉荷用力地点了点头。

　　“书案上就是，每一册都有册名和时间，你看完了按时间先后给我放好，我得研究点东西。”

　　玉荷三人直奔书案而去，只见那摆了一桌子的书册，虽然零散，但好歹能看出顺序。

　　其中一册明显薄些，册名为长公主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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