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折断的钢笔

签展览合同的时候，我习惯性地从笔袋里拿出那支折断的钢笔。七年了，断口处的裂痕依然清晰，就像记忆中那个雨天。

那是他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听说你喜欢写日记。"高三开学那天，他突然递给我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我挑了很久的钢笔。"

盒子里躺着一支墨蓝色的万年笔，笔身上刻着我的名字。那时的我们还不是恋人，但他已经开始用这样细腻的方式关心我。

"太贵重了......"我想要拒绝。

"收下吧。"他的眼神很认真，"就当是给我的班花一点特权。"

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我们就注定无法成为普通的同学。

"沈小姐，您的签名......"助理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低头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墨水在断裂处有些晕开。就像七年前那个雨天，泪水模糊了我最后的道别。

手机震动，是霍言择：

"收到你签好的合同了。你的字还是那么好看。"

我看着已经有些发黄的钢笔，突然很想问他：还记得这支笔吗？

记得你送我的时候说过，要我用它写下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可最终，它却记录下了我们的离别。

"在想什么？"他又发来消息。

"没什么......"我犹豫了一下，"只是在用那支钢笔。"

消息停顿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复。

"原来你还留着。"他最终说，"断了的那支？"

我的心猛地揪紧。原来他还记得。

那是离开前的最后一个雨天。我用这支笔写下了给他的道别信，却在最后一刻，将笔生生折断。

"对不起。"我哽咽着在雨中说，"我们不合适。"

他站在雨里，校服早已湿透，却固执地不肯离开。

"为什么？"他的声音嘶哑，"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我紧紧攥着手中的钢笔，指节发白。那封被雨水浸湿的信笺上，写满了我不得不离开的原因：

霍家的反对，

母亲的工作，

那些流言蜚语，

还有......我配不上你的未来。

可是这些话，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最终，我将钢笔折断，狠狠地扔在地上。

"我不爱你了。"我转身逃开，"以后也不会再爱了。"

那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大的谎。

第二天，我就和母亲踏上了去往巴黎的航班。临走前，我将那支断掉的钢笔带在身边，作为对自己的惩罚。

"还在用？"霍言择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嗯。"我轻轻抚过断裂处，"一直在用。"

"傻瓜。"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断了的笔，写起来一定很累吧？"

泪水模糊了视线。是啊，断掉的笔，就像断掉的缘分，明明那么难受，却还要强迫自己继续。

"你知道吗？"他继续说，"那天之后，我把那支笔的另一半捡了回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七年了，我一直带在身上。"他说，"就像你一样，这是我给自己的惩罚。"

眼泪终于决堤。原来这七年，我们都在用同样的方式，惩罚着懦弱的自己。

展馆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助理识趣地退出办公室。我打开台灯，昏黄的光线照在断裂的钢笔上，那些深埋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记得你曾说，想看我用这支笔签下人生最重要的约定。那时我们都以为，那个约定会是我们的婚书。

可最终，它却只写下了离别。

打开电脑，我修改展览序言：

"青春是一支断裂的钢笔，

书写着我们的离别。

七年了，

你留着断裂的一端，

我守着残缺的誓言。

而今天，

我终于明白，

有些约定，

是笔尖的悔意，

也是墨水的思念。"

手机又亮了，是霍言择发来的照片。那是一支钢笔的笔尖，正好和我手中的断口吻合。

"展览那天，"他说，"让我们把它重新接好，好吗？"

我看着照片，突然泪如雨下。

原来这七年，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刻。

而现在，那个时刻终于要来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我轻轻摩挲着断裂的钢笔，就像抚摸一段封尘的记忆。

那年你说，要我用这支笔写下人生最美好的时刻。现在我终于明白，那个时刻，或许就是我们即将重逢的现在。

手机又震动，是霍言择最后的消息：

"夏柔，这一次，让我们用完整的笔，写下最好的约定，好吗？"

"好。"我回复，"这一次，我们谁都不要再把它弄断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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