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一)

许良辰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从旁边翻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微微抖动的手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烟头。

车窗缓缓落下之后，一阵冷风吹进车里，他长舒一口气，试着深呼吸。Jason说过，情绪波动的时候，如果不是很厉害，深呼吸是非常有效的环节情绪的方法。

臣宇坐在一旁，虽然冷了点，却没有吱声。他还在为刚才的失态而自责。

行至半路，许良辰的电话响了，是管家刘叔打来的。

许良辰：刘叔，有事吗？

刘叔：大少爷，不好了，许爷他自己在屋里不小心从轮椅上摔下来了!

许良辰：现在怎样了？

刘叔：已经叫了救护车了，家里的护工已经做好了初步的急救了。

许良辰：好!我马上回去!

刘叔：等等，大少爷!我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你直接赶去市属第一高级医院吧。

许良辰：好，你们小心一些，不要伤到他老人家。

挂断电话后，许良辰把烟扔了出去，升起车窗，掉转了车头。

臣宇：大叔…爷爷他…

许良辰：嗯。

臣宇：(他看得出来，许良辰此时非常紧张，只是故作淡定。)好，你别太紧张了，不会有事的。

许良辰：嗯。

许良辰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整颗心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额头的汗珠涔涔地往外冒，他感到有些上不来气。

终于坚持到了医院，他停好车，跟臣宇匆忙地下了车冲进医院大厅。

许良辰：刘叔，你们跟爷爷到了吗？

刘叔：(电话)大少爷，快了，你别着急，见面再跟你说。

刘叔焦急地说完这一番话就挂了电话。许良辰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祈祷爷爷不会有事。

臣宇拉过许良辰的一只手，刚碰到他都手心，手就湿了一片。臣宇以为许良辰只是纯粹的紧张，他掏出纸巾捧着许良辰的手仔细擦拭。

臣宇：会没事的，大叔。

许良辰：不用擦了，没用的。

臣宇：怎么会没用呢?我给你擦干净。

许良辰：(有些不耐烦)我说了不用擦了，你没听见吗?

臣宇：我…

臣宇一阵委屈，眼圈忍不住红了起来。他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当着许良辰的面哭出来。他知道许良辰现在肯定非常担心，很是心烦，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为难。

许良辰收回的手里还握着刚才臣宇给他擦拭的纸巾，不一会儿，纸巾就在他的手心里湿透了。

他把纸巾扔到一边，两只手掩面使劲揉搓了自己的面部，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去美国上学之前，他的童年都是爷爷奶奶陪伴的，奶奶去世得早，留下爷爷在家里，每次回家都还有个念想，如果爷爷有个三长两短，他觉得自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挺过去。

臣宇担心许良辰，可是自己又不敢再轻举妄动，今天一晚上，先是他对着许良辰发了脾气，后来许良辰又朝他不耐烦地发火。

不能让感情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他需要做点什么。

不一会儿，救护车到了医院门口，许良辰后脑发晕，勉强走到医院大厅外面，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管家刘叔跟家里的私人护工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院护工从担架上把昏迷着的许爷爷抬了出来。

许良辰：爷爷…

许良辰的声音微弱，放佛自言自语一般，此刻的他口干舌燥，跟在那群人后面，看着爷爷被推进了急救室。

当急救室的门被关上之后，他的心脏已经没有办法负荷，整个人瘫坐在那里。

臣宇在许良辰旁边，单膝跪在地上，也不管许良辰的手心有多么湿漉漉的，伸出两手把许良辰的一只手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臣宇：大叔…爷爷他不会有事的…

许良辰艰难地喘着气，好像有人用厚重的棉花堵住了他的口鼻一般。

臣宇：大叔，你没事吧?

臣宇从没有见过许良辰这般模样，他有些害怕，却不知如何是好。许良辰的手在颤抖，任凭臣宇怎样安抚都没有作用。

许良辰：我妈呢?

刘叔：不在本地。已经通知了，正在往回赶。

两人正说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彦杰：爸…老刘!我爸他怎么样了？

刘叔：老爷!您终于来了，老爷子已经在急救了。摔倒之后一直昏迷，这刚送来不久。

许彦杰：你说你们那么多人，看一个老人都还能让他摔着!

刘叔：老爷，您不知道，阿丽(许爷爷的私人护工)才刚一转身去帮老爷子拿东西，下一秒老爷子就摔在那里了，防不胜防啊。

许彦杰：哎!急死人了!

刘叔不敢再多说话了，只是把情况说清楚，免得许彦杰一气之下把护工给辞了，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跟护工没有什么关系，意外总会发生，老爷子兴许是自己做了什么大动作把自己弄倒了。

许彦杰瞥了一眼许良辰，还有旁边的臣宇。臣宇缓缓地把手缩回去，许彦杰厌恶地瞅了一眼。

许彦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整这出?

许良辰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又熟悉却又陌生的男子。

他扶着身后的墙壁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

许彦杰：你的那点事情，你妈不知道，你以为我也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你玩归玩，别给我来真的!

臣宇闻言，大惊失色，瞬时间脑袋一阵恍惚。这样的话从许良辰的亲爸嘴里说出来，真是让臣宇开了眼界。都说许彦杰的风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一见，单从这番话就能知道这个人对待感情有多么不专一了。

他缓缓起身，看着势如水火在对峙的这对父子，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正要走，许良辰伸出一只手，向当初在七里香餐厅的洗手间门口那次一样，把他拦在那里。

许良辰：别走…

臣宇：许良辰…

许彦杰：怎么，你觉得你能永远把他留在你身边？华润公司研发部部长臣克元的儿子你也敢玩？让他爸知道这件事情，你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许良辰：(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唇齿已经在不由自主地颤动)爸!你非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

许彦杰：哼，难听?这样的话从自家老子嘴里说出来总比从别人老子嘴里说出来好听。

臣宇：大伯，你不是我爸，你没有理由去揣测我爸会怎么评价许良辰。

这时候臣宇终于站出来维护许良辰。说完，臣宇牵起许良辰的手，紧紧在放在身体的一侧，就是为了向许彦杰证明，他对许良辰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许彦杰：我没记错的话，你叫臣宇。年轻人，冲动是魔鬼，许良辰不适合你，你俩没有结果，我劝你早点放手。

许良辰：闭嘴！

当许彦杰听到闭嘴两个字被许良辰咬牙切齿地吐出来的时候，刚才的严肃表情上升为一种怒不可遏，一记耳光啪地一声甩在许良辰一侧的脸上，许良辰的脸顿时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像被蚂蚁蛰了一样。

臣宇：你这是干什么!

臣宇大声问道，整个身体挡在许良辰面前。见许彦杰一巴掌发泄之后，没有再次掌掴的迹象，这才转过身去查看许良辰的脸颊。

臣宇：许良辰……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害你挨巴掌。

许良辰浑身颤抖，埋着头，看着地上，轻轻地摇了摇头。

臣宇：大伯，因为你是许良辰的爸，我尊重你，叫你一声大伯。如果你因为我想要打他，那你大可以打我就行了。

许良辰：臣宇，别说了。

臣宇：许良辰，我要说。大伯，我跟许良辰已经在一起了，你放心我跟他不是为了玩玩而在一起，如果你想拆散我们，你大可以试试。

许彦杰：不知地厚天高的小子！

之后，三个人再没有争论什么了，许彦杰转而把管家老刘和护工阿丽狠狠地批评一顿，并扬言，如果老爷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阿丽就等着被炒鱿鱼。

性情温和，善良负责的阿丽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管家老刘在一旁安抚她。

臣宇挨在许良辰身边，寸步不离地陪着他一起等候。

许彦杰在不远处走廊的尽头打电话，语气里透露着指责和不满。许良辰猜到电话是打给夏安婉的，也预测到等夏安婉赶来之后，肯定又会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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