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

说实话，达利安怎么样也想不到，米拉和阿雅娜相处的这么顺利。

初来乍到阿雅娜还为米拉的交流方式感到好奇，于是也从实验室拿出几张实验报告纸来对话，两个人纸来纸去，就像是在网聊一样。

这俩人在干啥啊？达利安无奈又有点高兴地想着。

两人仅仅只是用纸聊了两个小时，就已经到了能够一起睡觉的地步——至少第一天晚上是这样安排的。

达利安本来想自己睡沙发，把床腾出来，这样女生一人一个。

但他的意见在提出后就遭到了米拉的红字反对。

“不行。”

“为什么？”

“男生都臭烘烘的。”

阿雅娜本来还在饶有兴趣地听着话，忽然就嗤地笑出声来，结果用力过猛，害得她又咳咳咳了几下。

“我同意，男人都是臭烘烘的。”

——于是今晚阿雅娜和米拉一起睡。

达利安略带无语，但还是很欣慰于米拉对于阿雅娜和他没有什么隔阂。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床垫软软的，一种久违的稳定和温馨感轻轻包裹着他，这不只是床带给他的，他想起了之前和阿雅娜和萝卜吃饭的那个晚上，明明也只是个平常无奇的日子，他却难以忘怀。

这种忽然被唤醒的感觉，让他和那时候共振，超过了所有，在实验室辗转反侧的日夜。

可能正是因为平常无奇，才更令人留恋吧。

在此刻，他似乎忘记了所有忧愁，睡意如潮水一样，要把他带去渺远的地方。

第二天让他醒来的，是一声女生的尖叫。

睡眼惺忪的达利安来不及让身体慢慢苏醒，他立刻跑出卧室，声音好像来自客厅。

米拉指着在阳台收衣服的萝卜，眼睛挣得大大的，嘴巴都蹬圆了。

得了，应该回去睡回笼觉的。

米拉一副新奇而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从沙发上掏出纸片。

“这是什么？”

达利安搓了搓眼睛，打了个哈欠，在神经放松下来后，腿又一阵软。

“机器人啊。”

“为什么机器人它会自己启动啊，你们都还在睡觉它就跑出来收衣服了？”

“那个是——”

达利安忽然感觉肩膀被手支撑了一下，他回过头，阿雅娜也赶到了，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明显和他一样，也是仓皇着赶过来的。

“怎么了？”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每一下还带着强烈的咳嗽。

“米拉很好奇萝卜，我也是被尖叫赶过来的……”

发现这只是场乌龙，阿雅娜也和达利安一样松了口气，但她依然倚靠着达利安的肩膀，有种脱力的感觉。

感受到肩膀上的这份厚重，达利安继续讲着。

“这是阿雅娜姐姐设置的，这机器人也是她发明的喔？”

他故意这么说着，然后笑了笑。

“姐姐这么厉害吗？”

米拉也很捧场地写道。

趴在达利安肩膀上的阿雅娜闭着眼睛，先是一愣，然后像忽然反应过来，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慢慢地说了句:“嗯？嗯……”

闹剧过后，正午时分，三个人于长桌前大快朵颐。

准确来说，应该还有一个机器人在旁边。

更准确点来说，只有两个人在大快朵颐。

达利安把饭菜扒拉了两口进嘴里，对面的米拉拿瓢羹舀了一勺又一勺，萝卜只是坐在他旁边，仿佛进入了待机状态。

米拉旁边，阿雅娜却看上去食欲不振，在这段至少过去十分钟的时间里，她碗里的饭菜却看上去一点没动。

“嗯……阿雅娜，你还好吗？”

对面的金发女子一手支撑着头，一手平放在桌前，眼睛里有点茫然，能证明她正在吃饭的唯一特征是她手上还拿着的筷子。

“今天其实没什么食欲。”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闻言，米拉先做出反应，她鼓着脸，从口袋掏出纸笔，窸窸窣窣地又写着什么。

——姐姐怎么了？生病了吗？

“哼嗯，不是，不是。”阿雅娜连忙否定，只是今天状态不好，正常现象。

达利安有些狐疑，介于米拉的提问，他隐约觉得也许阿雅娜的反应有点奇怪，但他没去深究。

因为自己平时也会有几天莫名没有食欲，精神萎靡，往往到了第二天一切就又恢复原样。

“多少吃点吧，饿着肚子总不好，不想吃也没关系。”

阿雅娜只是点点头，然后举起调羹。

“已为您搜索到相关结果，达利安先生——”

一声突兀的机械音响起，众人忽然想起这餐桌上还有另一名成员的存在。

“饿着肚子的危害有如下这些:1……”

不知道是检索到了什么信息，萝卜将达利安口中的饿着肚子进行全网搜索，最后汇报出其的危害。

看着它一条一条地列着饿肚子的影响，阿雅娜嗤地笑了出来，达利安感觉有点荒诞不经，倒是米拉好像两眼发光地看着萝卜。

“这个机器人好厉害！”

“它叫萝卜喔。”

达利安笑着回答她。

“会晒衣服会做饭，还能当做搜索引擎！”

“是啊，萝卜很厉害吧。”

“是阿雅娜姐姐创造的它喔？”

语毕，达利安笑眯眯地看向阿雅娜，米拉也予以某种崇拜的目光。

阿雅娜虚弱的笑笑，然后将调羹放下。

“其实啊，我们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发明……”

达利安不由得继续向米拉絮絮叨叨道，面对这个小孩子，他总感觉到某种联系，好像米拉就是他，这种所谓的“秘密”，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什么保密的必要呢？

他故意买了个关子，小米拉也很客气的接了茬。

她用另一张白卡纸写道:

“是什么？是什么？”

“改天告诉你！”

“啊？！你个骗子！”米拉写字写到一半受不了了，似闹似玩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达利安，但隔着桌子，她的手根本够不着。

“哈哈哈哈哈……”达利安这下真大笑起来，逗小孩玩有一种别样的乐趣。

一场胡闹的午饭随之结束。

下午，达利安和阿雅娜在实验室里聊天，他们暂时哄骗了想要进来到处碰着玩的米拉，用正在客厅待机的萝卜吸引了她，好吧，这下才有正事谈。

“是这样的，阿雅娜。”达利安手里拿了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他坐下来，和正在趴在桌子上的金发女性说道，“这些天我有眉目了。”

“什么眉目？”阿雅娜咳咳咳了几下，然后用手撑起脸。

“你对于MH–2的想法，我找到了一个好支撑。”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是一块类似核心的不规则多边体，看上去相当具有科技感。

“这是爱德华先生给我的。”

……

“你想要些什么吗？”

刚进办公室的达利安闻言，一时间顿住。

“要些什么？”

“是啊，我把女儿寄在你那里，别的不说，多的那笔伙食费总要算算吧，肯定还有其他的。”

“还是说我把小米拉放在你那，你根本没想过要点报酬？”

达利安恍然意识到这一点，说到底，他在接受米拉时压根没想过这个，在某些方面，他似乎总缺一根筋。

“喔……好像也是？”

爱德华此时倒有点哭笑不得，他哎呀哎呀两下，然后思考了一会。

“你不是在做什么科研吗？有没有什么智心公司能帮你的？——呸呸，好吧，虽然我已经准备卸任了。”

达利安忖度了一会，说不在乎是假的，他来智心的一个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它是个科技公司，自己确实也有想要的。

“嗯……那个芯片，可以吗？”他想到了网络上看到的泄密透露的不规则多边形，自己入职的答案有不少出自对该芯片的新闻解读。

“喔？那个啊，当然——”

爱德华语调急速下降，又奋起昂扬，好像一条绳子，牵着达利安的心情。

“当然可以，我就知道你是冲着这个来的——嗯，也不是这么说，总之，你需要它，我可以帮你。”

“你不是被辞退了吗？”

“但我之前没有啊？哼哼哼……”爱德华闭着嘴笑，他忽然感到一阵爽快感，就该这样啊。

达利安忽然明白:“喔喔！我知道了，但这不算公司机密吗？你这样当时不会……？”

“反正当时没查到老子头上，就觉得该这么干，这下竟然派上用场咯，而且我都被辞退了，我管这么多干啥？”

“喏，在这里。”爱德华从包里拎出一个布袋，达利安打开袋口，里面是一个颇具精密性的多边形，中间镶嵌着一个方形的芯片——这种核心外部竟然用塑料袋随便打包起来。达利安感觉自己更像是被诈骗了。

“嗯……？这是？”他忽然发现除核心外，还有一个扁扁的塑料袋，打开以后，里面是一张一张的钞票，面值不大。

“小小心意，拜托你了。”爱德华摆摆手，笑着说。

“让小米拉过好一点。”

感受到某种使命感的达利安恍然。

“好。”

“一定。”

……

阿雅娜拿着这个多边形，沉甸甸的，她说:“这就是那个核心？好重。”

“是啊，MH-2可以装的进去吗？”达利安问着，他心里大概有了数，MH-2从物理层面还不足以容纳这个核心，自己也该进行适配，调试一下了。

“大概……不行。”

“那这样，我们先从其他方面入手，”达利安拿出一张稿纸，上面是MH-2的剖面图，但不同其他的是，这张图和人体剖面高度相似，“目前已经算是完成了‘算力’方面的要求，而后面的成长，自我意识，反三定律这些东西，我觉得至少还应该有这点。”

达利安握着笔，指了指MH-2的头部。

“就跟人一样，人的成长首先伴随着他的经历。”

阿雅娜点着头，认可着。

“就像是童年学走路摔了一跤，之后长了记性，因此学会走路一样。要想让MH-2成长，就要给他‘经历’。”

“那就让它跟萝卜一样，行不行？”阿雅娜忍着喉咙的疼痛，声音有点嘶哑地说，她的反应还是很快。

“就是这个意思！萝卜因为经历了和我们的日常，它现在貌似有这种成长的苗头了。这样的话MH-2也可以。”

“但我们现在，还没法，启动MH-2呃——”气管实在是疼痛，阿雅娜还是选择放小音量，用近似乎送气的方式来说，好在实验室里很安静，达利安也能听到。

“确实是这样，但我们可以这样……”达利安此时讲的有点上劲，确实这种想法他以往从没想过，“我们给它‘眼睛’和‘耳朵’，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然后装置在它身上，待它启动时，芯片会开始处理相关的信息，既然有强悍的算力，那就难不倒它，就像萝卜现在做的变化一样。”

他讲的有些手舞足蹈，这些尽收阿雅娜眼底，她也很开心，虽然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内心还是有某种热忱寄托在这个“人类”身上。

一个没有病痛的人，一个能够长久地见证世界的人。

一定会很开心。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类似于摄影机的东西，把里面的储存器装在MH-2上，这样就可以实现了。”

达利安很开心，MH-2终于有了进一步的进展，类似摄影机的部件很好搞定——阿雅娜应该会很开心，自己也很心安。

“阿雅娜？”

金发女性趴在桌子边上，她把头埋在手弓之间，闻言，浮起埋在手臂下的半张脸，眨眨眼睛看着他。

这双疲惫的眼睛忽然眯起来，眼角翘着，下方鼓起卧蝉。

她说:

“谢谢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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