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都遍体鳞伤。他从衣服里抖出我塞进去的冻肉,袋子上有好几个刀口。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我把冰箱里的冻肉藏在凌纶的衣服下,再用毯子把他裹住,对方如果想补刀,这些东西至少一定概率上能替他挡住。
那人还没死,时不时抽动一下。但我知道他不可能再爬起来了,刚才凌纶的那一下毫不留情,他的神经和小脑都被横扫了,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能先把他随便放哪,让我休息一下吗?”凌纶苦笑,“我有点累……等我休息好了,就把他处理掉……”
“我处理也行。”
“你不会的。你也要休息。手和脚的伤都没伤到神经吧?”
——很难说。我右手有三根手指没有知觉了。但比起凌纶,自己身上的都是小伤。
我简单把手脚上的伤口包扎了,替他去抗生素。袭击者被我暂时用地毯裹起来丢储物室了,我把所有除臭剂都打开丢了进去,防止他在里面大小便失禁,或者死得太快导致明天就发出尸臭。
凌纶吃了药,已经睡了。我特意凑在他脸前观察他是真睡假睡,前两次他都强撑着伸手揉揉我的头,到第三次,他终于累得醒不过来了,睡得很沉很沉。
于是我也吃了两片抗生素,准备出门去医院急诊,借口说是事故伤,顺便再开点抗生素和消毒药。
手机屏幕上沾了点血,我擦屏幕时把它弄醒了,有几条未读消息提醒,是江熙睿的。大致就是,他不会再缠着我了,但希望我也不要把他的事情说出去之类的废话。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忽然有个念头亮了起来。在几分钟的深思熟虑后,我打了江熙睿的电话。
凌晨两点,我们约在绿地花园见面。
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在车外忐忑不安,每隔三秒就要检查自己的袖口和西装是否整齐。这家伙很谨慎,换了一辆不起眼的小车。
我从树林中走出来:“你没告诉其他人吧?”
他摇头,激动地向我走过来:“没有。什么都准备好了,工具、包装物、尸体处理计划……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靠近路灯,他看见我身上的绷带,吓得不轻。我真的受够这种矫情的富二代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想杀人圆梦,结果看到个绷带都能情绪失控。
“你真的行吗?”我质疑地打量他,“别见到目标之后就吓尿了。”
“你说话能别那么刻薄吗?”
“我说话刻薄吗?”
“没人说过你刻薄?”
幼稚的三连问之后,我自我反省了几秒,但记忆里并找不到凌纶抱怨我刻薄的信息。果然还是富二代太矫情了。
他把尸体处理计划和我说了。用的是最稳妥的焚化炉路线。祁蒙竹的家族企业在本市郊区有塑料回收厂,工厂全天都有焚化炉,进去的路线有监控,但他可以先去厂里要求暂停监控。
那个人就在后备箱,我把他装在最大号的行李箱里。他还活着,但看着就像个坏掉的机械玩偶,手脚都反弓着,只会不断发抖。
车先开到了祁蒙竹的私宅,他独居在这栋别墅里。我一进院子就知道这肯定是他家,因为我就没见过花园里连花卉和植被的分部都是正方形的院子,一根杂草都看不见。
家里也是,客厅的大理石地板是纯白的,墙面纯黑,所有的装潢都遵从极简,干净得让人不舒服。
“这行李箱是我拖还是你拖?”我指指它,“万一拖坏了你的大理石地板,你别烦我。”
祁蒙竹考虑了一下,干脆就在玄关打开了它。盖子一开他就懵了,捂着口鼻干呕起来。
“——怎么那么恶心?!”
“这已经很干净了,比我预想的干净。”我说,“现场连血都没几滴,手法特别好。”
“我要的不是这种感觉的人!”
“你以为是选秀吗?”
“漼泠,这比相亲都重要,是一种仪式感,是感觉!”他激动得头发都乱了,神经质地和我解释,“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行的!”
“……你拿他练手不行吗?”
“我不是杀人狂!”
——以前也有个人信誓旦旦和我说自己不是杀人狂。我信他个鬼。
但这次,江熙睿好像真的生气了。
我把人重新关回行李箱。他把我丢在玄关,自己进了会客室,在里面来来回回渡步,最后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才跟进了会客室:“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掩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会客室里点了熏香,估计是为了驱散行李箱里的可怕味道。
“……我不过问那个人是哪来的,我没兴趣。”他轻声说,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漼泠,你这次过分了。”
“我按照你的要求——”
“我要的不是这种!他是和谁斗殴了才变成这样的吧?我根本没办法确认他想不想死!”
“谁变成这样都会想死的。”我很笃定。
一个杯子朝我摔了过来,在我身后的墙上摔得粉碎;我没有躲开,一片碎瓷片划过我的手背,我抬眼,有些淡然地看着这个暴怒的人。
“你知道什么叫尊重生命吗?”他问我。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对你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江熙睿坐回沙发上,“你的一些想法和正常人不一样。”
我失笑:“你就正常了?”
“我说我想杀一个人,是因为我想完成这样的一件事,让我的人生完整,以及升华。控制生死的瞬间,这是我想体验的。”他说,“这个人必须渴求死亡而不可得,我去给予。只有升华了,我才知道过去的我拥有什么本质。”
“然后下次杀两个人,经验条满了再升级一下?”我开了个很不合时宜的玩笑。
他没说话,摆手示意我滚。
我只能退回玄关,带着行李箱滚蛋。当我把箱子竖起来的时候,因为扣子没扣好,里面的人体跌落出来。看到他的样子,我心里一沉。
——死了。
不知道是因为伤重还是行李箱里的封闭窒息,他在刚才死了。
江熙睿听见玄关的声音,走出会客室来看情况。我蹲在尸体前,有些心虚地躲闪他的目光。
“……他死了。”我嘀咕,“你能……借我工厂的焚化炉吗?”
“我不想为了你惹祸上身。”
“……不会的,我敢保证这家伙没有合法身份。”
“那更麻烦,他来历不明,背景不明。”
“我欠你一个人情,行不行?”我的语气都卑微了起来,“我会替你继续去找你想要的对象。你帮我这一次。”
他盯着我的双眼,心里也在犹豫。
“这个人不可能是你杀的,为什么不让杀了他的人处理尸体?”他问。
我在脑内编造了很多答案。但真实目的简单到可笑——我就想让凌纶多休息一会儿,别急着起来处理这人。
“我不能说。”最后,我决定采取最实话实说的办法,“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告诉你越多,你反而容易惹祸上身。你只要借我一次工厂焚化炉,这个人在世界上没有身份,像幽灵一样活着,把他烧了,一切就结束了。”
一刻钟后,在天亮前,我们上路了,赶往城郊的工厂。江熙睿事先联络了工厂值班室暂停了监控,让焚化炉的值班人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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