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坐长途飞机。
机舱里的干燥让眼球很不舒服,超过五个小时后,鼻子还会闻见恶心的味道。
上一次回国是一年前,春节时候回去看看我妈。平时因为要读书和工作,没办法一年回去两次。但哪怕是一年一次,长途飞机都让我有种下次坚决不再坐的崩溃感。
凌晨一点落地。因为时差,整个人都昏昏欲睡。尽管在飞机上已经吃了助眠药强行倒时差,下廊桥时候还是差点一脚踩空。
我在行李转盘等自己的两个大行李箱。等待时间太久了——从巴登-符腾堡州起飞,转机两次,就算告诉我掉了一个行李箱也没啥意外。
我打着哈欠换上了国内的手机卡,给我妈发了条已经落地的消息。她已经等在机场外了,但看这个情况,恐怕还需要等很久。
二十分钟后,我终于等来了自己的行李。我们约定在航站楼停车场,大约需要走十分钟。我中途去了趟洗手间,把露在外面能洗的皮肤统统洗了一遍,试图洗掉飞机上的怪味。
凌晨两点半,国内机场已经没有多少航班起落了。
洗手间里只有我一人,当擦干净手上的水、准备离开这里时,身后隔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一只手将我拽了进去,用力掐紧我的脖子——
我闻到那家伙身上的熟悉气味。
这场谋杀持续了不到十秒。我捂着脖子坐在马桶盖上,咳了好一会儿。他刚想说话,被我一脚踹到小腿胫骨中间,捂着腿“嘶”得跳开了。
“大学毕业了,怎么人都变样了?”凌纶单脚跳过来,撩开我的留海,“头发留那么长,还戴眼镜了,你近视吗?”
我作势要再踹他一脚,他打开隔间门逃了出去。
——爸爸去世后,凌纶还是住在我家里。他偶尔用出差的名义去外地待几天,只有我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
每年回国探亲也会顺带见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去便利店买点垃圾食品,去网吧开个黑,或者在我卧室里交流一下他最近追查的家伙。我原以为他只喜欢追杀那些没被抓住的杀人犯,后来知道,他的猎杀范围比这广得多。
最痛苦的是陪他开黑。他游戏打很烂:“血量这个设定本来就很不科学,为什么怪被刀刺了那么多下还不死……”
“因为它是怪啊。”
“我们的人物被砍了那么多下也没死啊。”
“因为那只是程序数据啊。”
他可能还是觉得三次元砍怪比较好玩。
我妈一向是个优柔寡断的女人,但在爸爸出事后,她果断用抚恤金安排了留学的事。我那时反而犹豫,考虑要不要拒绝出国,留在这照顾她。
凌纶让我出去转转:“反正学费的问题也用抚恤金解决了……”
“在我报警前你还有一次说人话的机会。”
“——年轻就要多去外面闯一闯。”
送我去德国的那天,我妈和他送我去的机场。等我毕业回国了,还是我妈和他来接我。
妈妈提前给我发了消息,她开车在停车场等我,凌纶来机场的到达层等我。
这家伙果然没安分等在出口。
我们各推着一个行李箱下了电梯,去停车场找到了我家的车。我妈抱怨我头发太长了:“面试之前还是把头发修一修吧。又没近视,戴什么眼镜呀?我都担心小纶认不出你。”
“差点没认出来,担心自己抓错人。”他坐在后排低声笑了。
我瞥了眼他的手。凌纶左手手背有个伤口,像是刀伤。
“手怎么了?”我轻声问。
“——工伤。”他说,“客户情绪激动,完不成需求就想砍人。”
“这样啊。”我冷笑,“那你干啥不把客户当上帝完成他的需求呢?”
“完成了需求,他还留着干什么,直接走了。首先要保证客户不会走,人能留下,生意就做得成。”
“明天赵叔下班后来我们家对吧?”懒得和他扯皮,我问妈妈明天的事,“好像是帮我弄简历的事。”
妈妈要开车,没有回头:“让他别来也行。”
“我投技术岗,不出外勤的那种。”
“最好还是和小纶一样进普通企业吧。”她说,“妈妈能找老同学帮你内推进合资企业……”
我推了推鼻子上的平光镜,把自己藏在镜片后面,躲开她的话。爸爸的死让她如同惊弓之鸟,对于我未来的择业充满了不安。
同样不安的还有凌纶。他看到我笔记本上的岗位意愿,咽了三口唾沫。
“怎么样?不安吗?”我把笔记本抽回来。
“不是,你什么时候对痕迹学研究感兴趣了……”
“大学时候啊,特意转了专业,正好海德堡的痕迹研究专业是德国排名第一的。刚好赵叔能帮我把档案送去研究所,工作和收入都稳定,有什么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几年我长高了些,和他走在一起,身高似乎只差了半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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