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胸外科主任办公室。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扬帆神色慵懒的坐在沙发前，身子微微前倾，手法熟稔的拿起茶几上那套他常用的茶具泡起茶。

同样一身白大褂的年轻实习医生楚珺正站在茶几对面，神情委屈至极，略带哽咽的说着，“是病人和家属要求输血的，我请示过您，您说要尊重病人和家属意愿......可是陆大夫不问清缘由就指责我，就连明主任也冷眼旁观。”

见楚珺话里带着几分对明婧瑶的不满，扬帆悠闲随意的神情微微一顿，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楚珺，明主任刚从国外回来，想是还未来得及了解个中细节。”语气里带着几分偏袒，似是要将明婧瑶摘干净。

楚珺神色怯怯的咬着嘴唇，悲悲戚戚的望着扬帆，想要倾诉自己的满腹委屈。却不想，一阵敲门声生生打断了她。

“请进。”扬帆微微坐直身子，眸光望向门口。

“扬主任，早上好。”只见一身修身黑庄西服的庄恕出现在了门口，神色沉稳的迎上扬帆的视线，眸光幽深。

扬帆微微颔首，目光淡淡的瞥向楚珺，“楚珺，陆大夫毕竟是你的上级大夫，有点情绪化，说你两句，你就忍忍吧!至于明主任.....她不是刻意针对你。”

见扬帆话里话外都有意无意的偏袒明婧瑶，楚珺也说不出什么。明主任与陆大夫关系好是全院都清楚的事，她自是极力维护陆大夫的。

楚珺神色失落的转身离去，途径庄恕身边时，微微抬眸，匆匆瞥了一眼便离开了。

办公室的气氛突然变得沉寂。

扬帆抬手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递给庄恕，神色带着几分怀念，略带轻叹：“上次一别距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吧。”

庄恕微微颔首，“二十四年。”冷峻的神色微微柔和，故人相见，更何况是与恩人重逢，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叹。

扬帆勾唇一笑，扯开话题，“你这次答应回来，想来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庄恕镇定自若的出声回答：“您该知道的。”别有深意的盯着扬帆，面色冷峻，脑海里不禁浮现母亲绝望崩溃的神情。

望着庄恕冷峻深邃的面色，扬帆微微一愣，很难将他与记忆里那个瘦小可怜的小男孩联想在一起。心下轻叹：他终究还是变了。

“你应该知道，要翻查当年的事，并不容易。”扬帆语气淡然，眼帘微垂，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我的妹妹因此失踪，我的母亲绝望自杀。所以不管多难，我都要查清楚！”庄恕神色坚定无疑，想起他失踪的妹妹，死去的母亲，语气里带着几分悲痛。

见他这般坚决，扬帆并不意外。庄恕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当年知情的人，还在位的.....没剩几个了。”

庄恕眸光泛起一丝冷光，语气带着一丝冷厉，“应该说.....只剩他一个了。”

扬帆眸光深沉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浅笑。

“叮铃铃”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恰如其分的缓解了沉闷凝重的气氛。

“你先稳住病人情绪，我马上就来！”扬帆只撂下这么一句便挂了电话。

“可是出什么事了？”庄恕缓缓站起身，瞥见扬帆脸色不大好，不由得出声询问。

扬帆微微叹息，神情似是无奈，“陆晨曦，一病区主管，从来只负责惹事不灭火。这次居然在病人病历上写了侮辱性的话，惹得病人在门诊室就大闹，现在一心要投诉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准备出门。

“你和我一起去吧，顺便欢迎一下你。”不等庄恕开口，扬帆就出声邀请。

庄恕微微颔首，跟着扬帆便一同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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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

主治大夫和相关领导都陆续到场，三五两个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当事人陆晨曦和那位闹事的病人身上。

“傅院长。”扬帆已然赶到，朝着坐在主席位一语不发的傅博文打了声招呼。

“扬主任。”见扬帆进门，胸外主治大夫连忙站起身问好。

一阵寒暄过后，扬帆落座在傅博文身侧的座位上，眸光似是无意的扫过一脸忿忿不平的陆晨曦。

庄恕眸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望向傅博文之时，眸光微顿，眸底划过一丝暗芒。

扬帆详细了解事情经过，神色平静的开口说道：“傅院长，陆大夫此番行事，实在是有损医生医德。之前陆大夫的手术病人家属就因着吻合器的事投诉过，紧接着就是未经病人家属同意就让病人准备手术，现在又是.....”

扬帆神色为难的瞥了眼闹事的病人，径直望向傅院长。

傅博文微垂着头，坐在那一言不发。

“吻合器怎么了？我的手术从来都是手工吻合！什么未经病人家属同意就准备手术？！如果不是病情严重到非手术不可，我会这么做吗？”瞥见扬帆惺惺作态的神情，陆晨曦压抑着的怒火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不管不顾的冲着扬帆一顿怒吼。

“陆晨曦你这是什么态度！”陆晨曦当众一顿怒吼使得扬帆也不由得动了怒，他噌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神色愠怒的瞪着陆晨曦。

陆晨曦刚想出声反驳，便被一只白皙修长的小手一把拉住。

“医患关系历来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谁也难以避免。在座的每一位大夫谁敢说自己从医经历中从未遇见过一两处难解的医患矛盾？”一道清冷软糯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人不禁抬头，只见明婧瑶骤然出现，青色衬衫配着高腰牛仔裤，外面身着一件干净整洁的白大褂，气质清冷出尘。

“阿瑶”陆晨曦满心欢喜的拽着明婧瑶，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明婧瑶眸光柔和的瞥了她一眼，径直望向扬帆，语气淡然，“当然，扬主任自是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底气能够处理好医患关系。”

　　听出明婧瑶淡然口吻中那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讽，扬帆嘴唇微微蠕动几下，似是要开口解释。

　　扬帆的欲言又止，明婧瑶置若罔闻，清冷的眸光淡淡扫过在场的所有科室大夫，眸光触及端坐在对面中央位置、静默不语的庄恕，眸光有一瞬的停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略过主位上的傅博文，径自望向扬帆，语气仍旧淡然无波，“不过，不是每一位大夫都如扬主任这般处事圆滑。陆大夫性格直率，大家都深有了解，她处事的确不够冷静，可扬主任将问题上升到医生医德，怕是言过其实了吧！”

望着明婧瑶略显疏离的神情，扬帆眸光微顿，语气不由得软和了许多，“病人投诉是事实，陆大夫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明婧瑶将手中拿着的一份文件随手放在会议桌上，神色平静的说着，“陆大夫是有责任，她最大的错就是将病人看得太重，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始终未曾发言的傅博文拿起那份文件，细细翻阅着，标题是‘最新医疗保险政策’。

明婧瑶眸光淡淡扫过那位闹事的学生处处长程慧英，不经意间与迎上庄恕的视线。明婧瑶有一瞬的晃神，继而若无其事的望向扬帆。

会议室的气氛一致凝重，明面上的剑拔弩张转为暗地较量，胸外多位主治大夫努力缩小存在感，深怕搅进这圈浑水中。这表面上是明主任与扬主任的个人较量，事实上却是傅院长与扬副院长之间的斗争。

“扬主任，陆大夫的确有失职之处，但以此断定她医德有亏却有些夸大其词。”傅博文缓缓合上那份最新出台的保险政策，眸光深沉的扫过对面的庄恕，径直望着扬帆。

明婧瑶的意外出现打乱了计划，眼见计划落空，扬帆心里不由得有些惋惜，抬眸朝着庄恕那边望了一眼，心里暗自思索着。

“不过陆大夫处理问题的确欠妥当，不如将她下放急诊，让她近距离与病人相处，算是磨炼她。”明婧瑶不慌不忙的一番话瞬间扭转局势，惊得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阿瑶！”陆晨曦原本欣喜不已的神色被明婧瑶的这一番话击得粉碎。不敢置信的瞪着一双眸子望向明婧瑶。

庄恕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清冷年轻的女大夫，只见她神色淡然的站在会议室中央，丝毫不理会她的话所带来的巨大反响。他一下有些摸不清她的想法，心下暗自喟叹：这人绝不简单。

扬帆也显然未曾料到这一幕，他眸光深深的望着明婧瑶，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她尤为陌生。他想不明白她这样做目的何在。

神色淡然的除了明婧瑶，只有傅博文。他虽说看不透此刻婧瑶的想法，但他坚信她一定不会害晨曦，因为她从未掩饰过对晨曦的绝对袒护。

“扬主任可同意？”明婧瑶眸光淡淡的出声询问。

扬帆并未立即回答，眸光望向身侧的傅博文，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就这样吧！”

关于陆晨曦的问题处理就这样定下了，结果显然出乎意料，但扬帆并不在意，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过程不重要。

陆晨曦怒气冲冲的甩开明婧瑶，转身就要夺门而出。结果明婧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度不大，却足以牵制住她。

达成计划的扬帆不禁心情大好，迫不及待的向大家介绍庄恕。

众人不禁抬眸望向明婧瑶，显然在意她的表态。

“欢迎庄教授。”明婧瑶微微勾唇，软糯悦耳的声音轻挑着人的心弦。脸上的淡笑让人沉沦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防备。

明婧瑶明确表态，众人不禁附和出声。

毫无疑问，这位美籍外聘专家接替陆晨曦一病区主管与教学主任的位置。众人心下了然，傅院长与扬副院长的斗争进入白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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