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云轩商余城接亓允回家

见杨朔江行都不愿意跟自己回水族，亓允开始心灰意冷。她一个人瞧瞧出了宫，独自坐在偌大空旷的柳家客栈阁楼上，小二们任旧对她眉眼带笑问候她吃得是否合口。可是，曾经那个满脸慈祥的东家已经死了，无论她再怎么夸奖冰族立般城的饭菜好吃，他也不会笑盈盈地恭站在她身边了；还有，以后在这吃饭就凑不齐四个人了，就像现在就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空落落的。

　　她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从小到大她就如天上月，身边总是有上万的星星环绕着自己、陪伴着自己。可是现在，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一条丧家之犬，浑浑噩噩。不对，她还有家，这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水族，她是水族公主，她不是什么柳娘子，她姓亓，单名允，她就叫亓允，不叫柳亓允。和她来冰族的也不止杨朔江行，还有李淹。

　　对，还有李淹。

　　一想到李淹，亓允眼里就洋溢出希望，她赶紧施法水系法寻找他的下落，好几天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水族，若是他还在冰族商余城，她也不是孤身一人回水族，李淹总该没有什么大志向吧，就算有，水族也容得下他的志向。亓允如此想着，心情大好。尤其是看见李淹还在商余城戍边，他应该过得很好，脸上笑意盈盈的。

　　之后，亓允就施法去了商余城戍边营地。李淹一个人站在城楼之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大物件，脸上的笑说不出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准确来说有点猥琐。亓允疑惑地看着他，他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瞄着那个大物件的某个零件，好似放大镜。难不成他在偷窥，毕竟，城楼几里外的大江之上还有两艘船只，那两只船上不可能没有人，女人就不一定了。亓允想着就笑着调侃了一句：“想讨老婆了？要不要给你找一个？”

　　李淹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直接将炮闩拉下了，这时亓允才发现那大物件流露在城楼外的还有一根修长的钢管，因为钢管内射出一个铁球。李淹哎呦一声赶紧看向大江，索性没有伤到人，他这才回头看向亓允，惊呼：“老大，你怎么来了？”亓允还在担心那个大物件射出去的铁球：“刚刚那是怎么了？”

　　“哦，没事，就是放了一炮！”李淹解释道，神情里没有一点担忧。亓允惊呼：“这是火炮？这是发生战争了？”李淹笑道：“没有，就是无聊放他一炮，将军说了，别伤到人就行。”亓允难以置信：“这么随便的吗？”

　　“没事，习惯就好。万将军说了，不碍事的。”李淹说着，凑近亓允悄声说，“而且还能增强国力。”亓允看着李淹，冷笑一声：“呵，你还真把自己当冰族人了。”后也凑近低声加了一句，“你这是在削弱水族国力！”李淹嘿嘿地笑出了声。

　　接着，两人又聊起了正经事，亓允认真地说：“我想回水族了。”

　　“为什么啊？”李淹不解地问，亓允将冰云轩做的一切都同李淹说了，说冰云轩杀伐果断血腥满身，李淹也很同意地点点头，后又说：“但俺们离开他不就好了，干嘛非要回水族？俺觉得这里就很好，你看，前面就是江水，游过这片江水就是水族；后面是冰族千万百姓，一天到晚可热闹了。我们守在这里，冰水两族就不会发生战争，江水两边的百姓就一直热热闹闹，这是不是很美好？这都是万将军说的，俺觉得很有道理。老大要是不喜欢冰族皇城，就跟俺一起在这守边，守护冰水两族的百姓。”

　　亓允觉得李淹说的在理，眺望远方的江水还能看见那边若隐若现的水族百姓。

　　江水波澜不惊，两边百姓安然无恙。

　　“好。”

　　冰族，立般城皇宫内。西川眼线网在短短几天全部崩溃，且佟兆还能顺着网线潜伏到立般城抓获赖商，这让冰云轩意识到，西川眼线中出了叛徒。

　　得到这个结论，冰云轩立马想到了为自己出谋划策过的杨朔，他好像对西川的人物地理都很了解。因此，他连忙叫墨渊去账房寻了杨朔。当杨朔来到冰云轩处理政务的书房时，正好看见冰云轩在看《五族志》，杨朔眼眸下压抑着知遇之恩。察觉到杨朔将目光落在自己看的书上，冰云轩意味不明地看向杨朔，说：“司会看过这本书吗？”说着他还合上将书名与作者亮了出来，杨朔不明白冰云轩的所思所想，但他看出了冰云轩在试探他，因此选择了隐瞒：“未曾见过。”

　　“这是两年前我在冰雾边界赈灾时发现的，当时葛沙镇颗粒无收，流民四起，常有盗匪出现。我在那缴了一批盗匪，劫了一批货，粮食不多，但我看见了几册竹卷，内容是五族贵族人物介绍，署名杨晦。我观后颇有感触，就带回了立般城叫人印成册，便一直留到了现在。听说杨晦先生游历五族，来去无踪。你说，他现在会在哪里？”说着，冰云轩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朔，就好像要看穿他一样。

　　杨朔对上冰云轩的目光，坦然自若：“人各有归期，总有一天他会停下来的，到时候殿下便知道他在哪里。”冰云轩被杨朔的回答逗笑了，可笑得却阴森：“那你的归期在哪里？”

　　杨朔猜不透冰云轩在想什么，也没有回答。如果他不会让他失望，那他的归期就在冰族。见杨朔不说话，冰云轩转移了话题：“我在火族西川布置了许多眼线，但不知为何尽数暴露，我怀疑西川有人叛变。但眼下西川靖王关在我族诏狱，火族不可能放任西川不管。先前你说，火族朝廷已经意识到靖王想占山为王，那现在就是他们管控西川最好的时机。如今西川眼线尽毁，我想重新组建西川眼线网，但恐怕行不通，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西川现在抓得紧。”

　　“殿下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放在西川眼线网上，而应当是立般城。”杨朔认真地说，冰云轩投在疑惑的目光，杨朔继续说，“就算是因为西川眼线网的崩溃让殿下没有察觉到西川靖王已经进了都城，但靖王是带了几万精兵进城，如此庞大的数目这么可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进城。”

　　“那司会的意思是，是都城守备出了问题？”

　　“是。赖大人是在几天前失踪的，那说明靖王抓住赖大人也只是几天前的事。短短几天的时间几万军马全部进城，除非城门守卫视而不见。”杨朔看向冰云轩，冰云轩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存在：“除了西川眼线叛变还有都城城门校尉！”

　　杨朔再一次一语惊醒梦中人，冰云轩意识到立般城城门校尉叛变后，赶紧叫人围困了城楼，当时城门校尉正好在收拾东西准备辞职回老家，还好冰云轩行动及时。

　　商余城，晚霞照在辽阔的江面上，李淹带着亓允站在战船甲板上巡逻。看着壮观的晚霞，亓允忍不住惊呼，李淹也很高兴。

　　处理完一切，冰云轩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宫女们将饭菜一道一道呈上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天没有看见亓允了。叫墨渊去寻也没有寻见踪影，与她相处的好的小翠也只知道她下午出了宫。想起昨天亓允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施法用冰系法发现亓允在商余城和李淹在一起，这才放宽了心。但一想到前天晚上她被雪妖附体滥杀无辜，他又眉头紧锁，雪妖是他豢养出来的，除了他没有人可以控制她。为让亓允平安无恙，无辜性命无恙，只有让她留在他身边。

　　思及此，冰云轩施法来到商余城，正好落脚在两人所站的甲板上。李淹大吃一惊，赶紧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冰云轩点头示意他起来，之后便将目光落在了亓允身上，亓允反感地看了一眼冰云轩，后将目光放在江面上的晚霞上，语气冷淡：“你来这干什么？”

　　“跟我回去吧。”冰云轩开门见山，亓允反感地看着他，说：“我不会回去的，这里就很好，我要陪李淹在这里守边，守护两族百姓。”

　　冰云轩一时半会不知道是哭是笑：“你一个小娘子守什么边？赶紧的，跟我回去。”

　　“我不要，我凭什么跟你回去？”亓允甩开冰云轩的手闪在一边，冰云轩皱了一下眉头，后说：“凭你是的侍女，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随意离开皇宫。”

　　亓允恶狠狠地看着冰云轩，说：“我本来就不是你的侍女，现在柳大地主都死了，你留着我还有什么用？”

　　冰云轩知道亓允不喜欢他杀伐果断，但没想到亓允甚至开始讨厌他。这时，突然空中降来一颗铁球砸在江面上，江水迸溅而起，冰云轩下意识将亓允护在怀里，将自己的后背背向大江，江水溅了他一身。亓允抬起头对上冰云轩的眼眸，他的刘海上还淌着水，一直流到长长的睫毛上，轮廓在晚霞的照耀下更加分明。亓允有些出神，双手在惊吓中死死抱着他的手臂。

　　“柳家满门抄斩，你确实得死。”冰云轩俯视着亓允，神情不见一丝玩笑，亓允以为冰云轩找她找到商余城就是为了杀她，连忙松开了他的手，眉宇间全是恐慌。冰云轩依旧搂着她的腰，姿势暧昧的李淹都不敢再看下去了，尤其是内里的几个士兵都在无声地起哄着。亓允慌张地躲开冰云轩的目光，说：“那也没必要你亲自动手。”

　　“你还不能死。”冰云轩说，李淹悄眯眯地偷看了一眼，满脸的吃瓜模样。冰云轩这才意识到自己逾矩了，连忙松开亓允，站直腰假装威严：“这炮是谁放的！”

　　“水族的。”李淹赶紧解释道。冰云轩眺望正朝他们驶来的战船，刚刚那炮炸出那么多水花肯定不是那只船放的。思考间，又一个铁球砸在江面，这次是砸在了对方那只船正前方，那也溅了一些在他们身上。冰云轩反感地用袖子遮了遮，说：“你们水族究竟想干什么？”

　　李淹心虚地抿了抿唇，说：“这是自家的。”

　　亓允加了一句：“为了展示国力。”

　　冰云轩无语地看了李淹一眼：“一直都这样？”李淹诚恳地点头，后又冲对面的战船大喊一声：“好了，可以回去了，都回去吧！”对面应了一声就开始调转桅杆，同时他们所乘坐的战船也调转了方向。

　　“这是干什么？”冰云轩疑惑地问。

　　“友好巡逻。”李淹说，冰云轩简直难以置信，这是友好？

　　战船渐渐驶回城楼，夜色也慢慢降了下来。城楼上火把高举，城内灯火通明。冰云轩和亓允回头看了一眼吃瓜的士兵，后默契地轻功跃向江面，三两下就跃上了城楼。甲板内的几个士兵终于乐出了声：“还说不是太子妃，看多般配！”

　　城楼上，亓允看着冰云轩，说：“所以你来干什么？”

　　“接你回家。”

　　“我家在水族。”亓允看着冰云轩认真地说，冰云轩内心自然认同，但表面上却假装好奇：“你水族的家不是满门抄斩了吗？你哪还有家？”亓允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后又气愤地说：“那我冰族唯一的家也被你满门抄斩了，我现在还能去哪里？”

　　“去我家。”冰云轩认真地说，一本正经的让亓允都开始怀疑她真的是冰族太子妃了。她怔怔地看着他，月光渡在他背后，他的刘海还是湿的，耳鬓上不知道淌的是江水还是汗水，它一直顺着下颚线流到喉结上、锁骨上，乃至更下，整个人看着更加诱人。

　　“以什么身份？”

　　亓允继续问道，冰云轩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抓着她的手往城楼下跃去，落地时一点又到了江面上。接着，冰云轩施展冰系法迨冰封直接冰封出了一条白色冰道，寒气四起，冰云轩抓着亓允的手落在冰道上，亓允惊喜地看着两边汹涌澎湃的江水，简直受宠若惊。

　　不远处战船上的李淹和士兵们笑得灿烂。

　　“你想要什么身份？”冰云轩反问亓允，亓允恍惚地看着冰云轩，他一个文弱书生如今如此高大威猛。亓允心中有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答案，但她不能当真。

　　月光下，一只泛着白光的鲲跃过冰道，在两人身边环绕。亓允惊呼：“是鲲，这是水族的鲲！”冰云轩笑着说：“这在冰族领域，应当是冰族的鲲。”

　　“它能发光，是我水族的鲲！”亓允欣喜若狂，“只有我水族的鲲才会发光！”

　　冰云轩宠溺地看着笑得灿烂的亓允，没有反驳。

　　鲲是不会发光的，无论是冰族的还是水族的鲲。但水族有一个传言：一起见过发光的鲲的有情人，可以白头偕老。

　　他们站在白色冰道上，江水泛着银白色的光，鲲泛着银白色的光，十指相扣。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欠水族这个传言是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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