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网

“你有这样的认知，哀家倍感欣慰。明面上，一切都如着皇帝所设想的那样走，你今日来此，皇上必定知晓，很快就会召你问及，你若回答，名为看望，是为奚落，皇帝想必会极为高兴。”

“唔，太后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倒让臣妾无言以对了。”

太后并没有理会琅嬅这过分夸张的示弱，继续道:“这话由我来说似乎没有可信度，但哀家还是要提点一句，两位公主的婚事，固然是哀家不怀好意在先，被你们所看穿，但这件事，皇上本可以有更体面的处置方式，大可事先与你说明，与哀家坦诚布公，将所有损失降到最低，甚至于说没有，一切便皆大欢喜，不会有任何利益损失和不和谐，哀家与你，从此也能握手言和，做一对真正模范的婆媳。”

“但皇帝没有这么做，他挥斥方遒，大权独揽，自己看戏看舒坦了，却全然没有把你，没有把璟瑟的感受考虑进去，他所做的，比之哀家，又好到哪里去了呢？”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的槌骨沥髓？

“又或者，皇后怨憎哀家居心叵测多年，以为皇上此番是在为你讨公道，除了欢欣与拍掌叫好，不会有其他情绪？”

“太后所说固然有道理，但臣妾见得您满盘皆输，心中畅快，亦是事实。”

琅嬅并没有被完全带偏，毕竟太后居心不良并付诸行动是事实，但她再如何过分，她是儿媳，孝道在上，除了同样用皇权来欺压以外，她没有别的法子，皇上亲自出手，的确是最大限度地搓掉了太后的锐气，这是不能否认的最好的方式。

太后何等境界，自不会被这一句话激到:“当然，皇后有皇后自己的立场，你当然可以觉得解气，这不冲突。皇帝心思缜密，必会在之后做出解释和相应的‘补偿’，你什么都不用做，单坐着收礼物就好。”

太后低头拨弄了一下手中长长的护甲:“在皇上眼里，女人没什么不同，一点似是而非的利益，一句可有可无的承诺，能引得无数联盟破裂，也能令冰雪融化，冻层解封。”

就如曾经的先帝那般。不愧是他的亲子。

“但哀家，就算已经没了斗的资格和必要，也不想为谁的一己私欲成为什么棋子或者筏子。有一必有二，得寸必会进尺。哀家想，皇后高门贵女，总也有些自己的骄傲吧？”

太后意味深长:“还是说，你是那种只要夫君喜欢，便百依百顺，什么都肯奉上，什么都可以不要的痴情子？”

这般的形容给琅嬅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道:“太后说笑，臣妾的答案不是一早就给过了？无论是作为儿媳，还是皇后，臣妾都从未让您失望过，不是么？”

隔着一方案几，两人静静端坐，彼此对视，各自都窥见了对方眼底最深处的灵魂。

蓦然。太后笑了起来，琅嬅也笑了起来。

她们是太后与皇后，婆婆与儿媳，中间隔着皇上，隔着家族，隔着两个公主，隔着数不清的算计与虚与委蛇。

但纵然隔着许多东西，却也手拉着手，跳出了这准备好的天罗地网，达成了一致。

她们曾经或许是敌对。

但今日起，再也不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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