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虽在堪惊

“嘴上这样说，主儿看上去可没有反思的意思。”春蝉说。

嬿婉讨好地冲她一笑，又敛眉思索:“虽说我去瞧舒妃是冲动了，但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至少让我对皇上，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面前两个都是心腹，是以她说话也没什么忌讳:“当真是可怕的人啊。”

“奴婢以为玫嫔那件事后，主儿就意识到了的。”春蝉接口道。

嬿婉摇头:“玫嫔闹得太厉害了，根本没考虑进任何人的感受，加上她失宠已久，是以她的结局并不意外。可舒妃入宫便是盛宠，家世容貌眼界，全身挑不出一样错。可皇上存心冷落起她来，亦是毫不心软。倒叫我想起弥子瑕和卫灵公的故事。”

澜翠一懵:“什么什么瑕？”

“是弥子瑕。”春蝉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栗子，“主儿看韩非子的时候你也在旁边的，怎么连这都不记得？”

“那一个个字看得眼晕嘛。”澜翠小小声为自己辩解，“奴婢本来就大字不识几个，不知道主儿和春蝉姐姐是怎么看得津津有味的。”

“我从前大小是个格格，家里藏书颇多，偶尔好奇翻看过几眼。当然，我也不喜欢那些沉闷的大道理。但到了宫里，周围一个个都能歌善赋，能文能舞，不借点东西此精进自己，难道就凭这张终会老去的容颜吗？”

嬿婉说:“你不知道不要紧，左右也不复杂。弥子瑕得宠于卫灵公，私自架国君的车子，给国君自己吃过的桃子，卫灵公都不怪罪，甚至为他编造许多理由，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然而等他年老色衰时，卫灵公厌弃于他，便连同之前的账一起算了。男人爱你的时候，天上的月亮星星都给你摘，你做什么他都能帮你美化，觉得是你的好处。”

“而当他不爱的时候，他翻脸的比谁都快，恨不得早上掉了一根头发都是你的过错。所谓君恩流水，爱憎一念，不过如此。所有男人都是这样的，我现在算是彻彻底底意识到了这一点了。”

春蝉绕过刚接收完信息脑瓜子还迷瞪的澜翠，为嬿婉满上茶水:“主儿说什么都好，因为舒妃，因为嘉妃、玫嫔的事情感悟出了什么都行，因为您说得确系都是大实话。”

“但主儿，有些话，咱们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表现出来，更不能因为看破了这些，连红尘都看破了，咱们可是还要在宫里讨生活的，要吃饭喝水的，更不要提咱们的志向，远大着呢。”

嬿婉笑着看向自己的大宫女、朋友、一生的知己与搭档:“说什么呢，我可没忘，你和进忠时不时都要在我跟前唠一句的。”

“我可是要当宠妃的。”

一月思过的时间不算长，左右无人打扰，意欢又捡起了自己的书和画。这一次，再不是为了描摹心上人的容颜，再不是为了配上更好的男子而修来的气度。她只看自己感兴趣的书，画点山山水水，倒也把日子打发了。

而后又过了一月，她亲自去了一趟养心殿，跪在皇上面前反思了自己的过错——这次的措辞经过了漫长的更改，保准每一句话都是皇上想听的，不会再触动他哪根暴躁的弦。并且把那原本打算万寿节进献的寿礼，诗集与画像呈给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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