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说了这样的话,说自己不在意的话。回首过去,她其实说过许多,总是强调,自己不在意,没有这个打算。
没打算入后院,没打算当皇后,没打算争宠。只想当好兄弟,只想回报恩情,只想和他长相厮守。人生的每个阶段都说了让自己相信的话,但也就自己相信。
她用梅花衬托自己,用珠宝点缀自己,不喜阿箬提及景仁宫事,字句不离人淡如菊的人设,要把如今的娴妃和曾经的乌拉那拉青樱彻底区分开来,要王府那个仰人鼻息的侧福晋再不回来。
她一点点丢掉曾经的自己。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越想抛弃,积存的也愈多;过去的鳞片在她身上熔合,成为一套脱不掉的胸甲[1]。
最终,也只合成了一个四不像的废物。
阿箬再无言以对,只得抬眼凝望窗棂外乌沉沉的天。她一直盯着,却无端感觉那天越来越往下沉,下沉,最终化作巨大的网将她覆盖,将她吞噬。
而她无力回击。
殿中烛火闪了闪,在寒风侵蚀之下,不甘的熄灭。
宫中过生日算不得稀奇,每年每个妃子都能轮得到的,盛宠的,是锦上添花,无宠的,名姓都不被记得,又如何能换来剪烛西窗的美好氛围。
但如懿,无论如何都不属于后者。她是四妃之一,是众所周知被偏爱的对象,虽入宫起一直总不见消停,皇上一如既往宠着。
所以在她生辰前几天,是很热闹的,内务府忙里忙外不说,各宫都要分出神挑送她的礼物,并且她们都以为,当晚皇上必定留宿翊坤宫,于是早早就睡下了。
谁知第二日,就被突如其来的大瓜给砸醒了,而且这不同于那些陈年老调,生日宴被皇上甩了脸,要多稀奇有多稀奇,于是即便到了长春宫,气氛的热络也不见消散几分。
比如此时,金玉妍就娇笑道:“贵妃娘娘,嫔妾昨儿看书,有一段话不解其意,素闻贵妃娘娘才貌双全,自幼便闻名于京城。可否请您指点一番?”
晞月来了兴趣:“什么?”
金玉妍朗声道:“‘今且有人于此,以随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世必笑之。是何也?以其所用者重,而所要者轻也’。”
晞月只是略微沉吟,便口齿清晰道:“这话出自庄子。庄子说,若有一个人,拿珍贵的夜明珠做弹丸,去打飞翔于高空的鸟雀,是会被世人耻笑的,这完全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说完,晞月自己也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唇角不自觉带了点笑:“嘉贵人怎么有兴趣钻研起这些来了?”
金玉妍笑容妩媚,比之玫瑰更为动人。皇上已经在前朝发话节俭去奢,邹缨齐紫,嫔妃们自然也有所表示。
这回可没什么后宫怨声载道,太后出面训斥的憋屈情节了,这可是当今圣上开的尊口。而且皇室的节俭真的只是少些式样和点缀,金玉妍的美貌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嫔妾虽出身玉氏,但现在身处大清,多看点书,莫说到皇上面前,便是和诸位姐妹们,也能多些共同话题呀。”
作者:[1]出自意大利作家伊塔洛·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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